如今孟家上下已經(jīng)全在他的人監(jiān)控之下,茲事體大,他必須得親自過去一趟。
好歹裴明蘭與他一起經(jīng)歷了那一場生死驚險,況且現(xiàn)在兩個人又是未婚夫妻的關(guān)系,他覺得此事應(yīng)該與裴明蘭說一聲,于是就來了。
裴明蘭聽了十分意外,轉(zhuǎn)而又釋然。原來是他的死黨,怪不得恨睿親王呢!意外的是沒想到二皇子居然還有死忠活著。
當(dāng)年眾皇子爭位有多慘烈她親歷其中自然深有體會,甚至有兩次她的兒子差一點就死在了二皇子的算計之下。
宇文元楨本來就不是個大度的,與二皇子斗得死去活來,一得勢后立刻便對二皇子一黨展開了滅絕式的屠殺。二皇子憤而自盡,他手下黨羽也被一網(wǎng)打盡。
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么厲害的漏網(wǎng)之魚!
山東孟家,那是山東地界上一只巴掌數(shù)的過來的頂級世家、百年望族,在山東根深蒂固,堪稱一霸。隱藏得倒是夠深的!怪不得也有這份能耐能策劃如此大的一次行動。
“此事如今除了本王與皇上,并無外人知曉,本王告訴你是因為你亦牽扯其中,切忌莫要告訴別人!”
裴明蘭點頭一笑:“王爺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王爺一路順風(fēng),早去早回!”即便他不叮囑她也不會說,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她才不會多嘴告訴爹娘呢!
其實,就算是她,宇文元墨告不告訴她都沒什么關(guān)系。
宇文元墨也笑了,他何嘗不知此事關(guān)系重大他不該告訴她,可他潛意識里就覺得他應(yīng)該跟她說一聲。
“拓跋筱還留在京中,你別再淘氣亂跑出去了,萬一碰上,只怕你要吃虧!”宇文元墨又笑道。
這話裴明蘭卻不太愛聽,眼皮輕跳輕哼了一聲,抬眸看向宇文元墨笑道:“誰吃虧還不一定呢!再說了,如果我吃虧了,等你回京了定會幫我把場子找回來的是不是?”
兩人都是一樣的厭惡北翟那兄妹倆,他又是她的未婚夫,不找他找回場子找誰?
宇文元墨一愣,不禁失笑,點頭道:“說的也是!若果然如此,本王不會坐視不管!”
兩人相視一笑。
宇文元墨離京之事十分隱秘,除了宇文元楨和裴明蘭,即便住在睿親王府中正在苦逼習(xí)武練劍讀書的小公爺也不知道。
直到三天之后,才有人得知此消息。
小閣樓中,那人臉色十分難看,冷冷然道:“山東?他的動作倒快,不愧是本座忌憚的人,沒想到這么快就查到山東了!”
說畢長長嘆了口氣。
不遠(yuǎn)不近處躬身侍立的屬下從這聲嘆息中聽出了滿滿的不甘和不舍,忍不住便道:“主子,山東那邊真的要這么全部舍棄了嗎?轉(zhuǎn)移一部分他們未必看得出來!”
“不!”那人神智立時恢復(fù)了清明,眸光灼灼冷笑道:“什么都不能動,這個險本座冒不起!萬一被他懷疑了什么追查下來,咱們很可能會得不償失!再說了,三天,哼,只怕此刻他已經(jīng)在山東的地界上了,什么都來不及了!”
那人一僵,身子更躬了躬,不再說話。
裴明蘭此時才抽得出空,匆匆去了一趟影盟名下院落,也是厲風(fēng)安置顏趾之處。
生怕再出意外,顏趾劫回來之后就再也沒有動過,影盟有自己的大夫、自己的藥鋪,真正是神不知鬼不覺,什么都沒有驚動。
厲風(fēng)領(lǐng)著渾身包裹在幾乎曳地的斗篷披風(fēng)中、戴著金絲西番蓮花面具的裴明蘭朝安置顏趾的地下密室走去。
“什么破玩意,給老子拿開!酒呢?肉呢?老子要大口喝酒、大塊吃肉!”沙啞粗獷的聲音痞氣十足,囂張十足。
隨著他的聲落,伴隨著“嘭!”的一聲,一聲悶痛慘叫響起,不用說,定是伺候他的人被他一腳踹飛或者一拳打飛了。
裴明蘭臉色忍不住有些難看。
厲風(fēng)苦笑,低聲道:“此人身體宿疾沉疴雖不少,但武功高強(qiáng),強(qiáng)悍之極,脾氣也不太好,幾乎天天都這么發(fā)脾氣,動則打人,照顧他的人幾乎每天都要換?!?p> 對此厲風(fēng)又憤怒又無奈,這顏趾是主子要的人,那身體毛病一大堆,他又不敢打、不敢教訓(xùn),只要他不鬧出人命來,他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作罷。
兩人加快了腳步,推門進(jìn)去。
厲風(fēng)擺擺手示意那被踹了一腳的屬下離開,那屬下如逢大赦,捂著胸口一拐一拐的忙不迭退了出去,順手還幫他們把門帶上了。
石室中四壁全是大塊大塊打磨平整光滑的花崗巖,屋中除了鋪著褥子的石床、床頭一個小小的床頭柜、石壁上一盞油燈之外,別無他物。
兩人進(jìn)來時,顏趾正懶洋洋坐沒坐相的靠坐在石床上,半瞇著眼冷颼颼的看了他們一眼,微微冷笑。
手腳一動,嘩啦嘩啦直響,那是牽動了扣在他手腳上的鐵鏈子的聲音。
鐵鏈的另一頭牢牢嵌在石壁上,十分牢靠。
裴明蘭勾了勾唇,無聲輕笑。
怪不得顏趾脾氣大呢!
“想不到十?dāng)?shù)年牢獄之災(zāi),前輩的脾氣一點兒也沒改啊!”裴明蘭淡淡說道。
十幾年前我行我素、橫行肆無忌憚令天下人為之側(cè)目卻無可奈何的獨行大盜,要說是個脾氣好的誰信?
顏趾那雙看似渾濁的眼睛輕輕一轉(zhuǎn),銳利的視線劍一般咻的直刺裴明蘭。
江湖上混成了精的他什么樣的怪事奇事沒見過?這把自己擄了來的不知什么人的頭目聽聲音是個很年輕的女人,他也不覺得有多奇怪。
頂多就是有點意外罷了。
“哼!”顏趾冷笑了笑,挑了挑眉道:“哦?小娘子也是我輩中人?不知道小娘子出道至今有何成果???老夫在小娘子這個年紀(jì)那可真弄了不少好東西??!太原溫家的極品夜明珠、金陵王家高六尺的紅珊瑚、太子府中的琉璃盞和水晶寶扇、萬劍山莊的療傷圣藥……嘿嘿嘿,老夫都不太記得了,總之啊,好東西數(shù)都數(shù)不清啊!”
“你閉嘴!”厲風(fēng)大怒喝斥。
這混蛋老東西把主子當(dāng)成他的同道中人,簡直可惡!
顏趾根本沒把厲風(fēng)的喝斥放在眼中,還了他一記不屑的白眼。這小子根本就不敢拿他怎么樣!
裴明蘭卻沒顯得有什么生氣,輕輕一笑不緊不慢道:“聲名赫赫的大盜之王就在我的手里,前輩你說,這成果比不比前輩的要強(qiáng)呢?”
厲風(fēng)差點笑出聲,顏趾卻是氣得吹胡子瞪眼,恨恨瞪裴明蘭,拉扯得鐵鏈子嘩啦嘩啦直響。
過分!太過分了!
“你想怎么樣?今天你既然來了,想必不是特意來看老夫這么簡單!有什么條件不妨說說看!”嘩啦嘩啦的鐵鏈聲中,顏趾盤腿而坐,脊背挺得筆直,冷冷的盯著裴明蘭。
他心里早已憋屈氣悶得想吐血,想他堂堂縱橫天下人人聞之色變的獨行大盜什么時候竟然落到了如此悲催的地步?像一件貨物似的被這些無名小卒后輩奪來搶去?
裴明蘭一笑,淡淡道:“我不想怎么樣,我只想前輩留在我們這兒安心的養(yǎng)傷。前輩放心,只要前輩不動想要離開的心思,我們是不會難為前輩的!”
“安心養(yǎng)傷?”顏趾眼中滿滿的都是嘲諷,低頭看了看手腳上的鐐銬,譏誚道:“小娘子見過階下囚能安心養(yǎng)傷的嗎?”
生氣了?不滿了?
看著顏趾瞪向自己恨不得要吃了自己的目光,裴明蘭不厚道的又笑了。
“我們也不想這樣??!”裴明蘭十分苦惱而無奈,“可誰叫前輩武功太厲害了,不如此萬一前輩跑了怎么辦呢!我們豈不是白忙活一場,虧大了!”
“你——”
顏趾膛目結(jié)舌竟有種所有的話堵在喉嚨口上上不來下下不去的感覺,有人能把這種話說的這么明目張膽的,還真少見!
“這地下老子待夠了!說出你的真實目的,老子不介意跟你開門見山的好好談一談!”顏趾大手一揮,伴隨著嘩啦嘩啦一陣響動,氣昂昂說道。
這句話是他掏心窩子的實話!每一個字都經(jīng)得起推敲的大實話!
如果一直被關(guān)押在刑部的地牢中,做好了一輩子不見天日的準(zhǔn)備,那么日子過得再難熬,至少心情是平靜的——死水無瀾有的時候也是一種幸事,至少會讓日子變得不那么難過。
可當(dāng)平靜被打破,心底生出了希望,再把這希望生生的掐斷,換做是誰都無法淡定甘心!
嗅過了陽光的味道,他才知道他心底有多么渴望陽光下的自由,渴望頭頂?shù)奶炜蘸痛捣鬟^臉頰的輕風(fēng)。
他不介意用他所擁有的東西作為交換。
在自由面前,一切的珍寶都是虛的!
“我說的就是真話??!”裴明蘭攤手,笑道:“只要前輩您老老實實的在我們的地盤上療傷,不耍花樣企圖逃離,未必需要安置在這地下室里。我們城外有莊子,足夠前輩溜達(dá)的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顏趾大怒,厲聲呵斥。
“我說的真的是實話!”裴明蘭看向他,再次聲明。
顏趾冷著臉,睜大眼睛死死的瞪著裴明蘭。隔著金絲番蓮花的面具,他看不見裴明蘭的容貌,卻將那雙冰泉般的眸子看得清清楚楚。
四目相對,那雙眸子沒有半點躲閃或眸光的閃動,顏趾終于明白,眼前這女子說的不是玩笑話。
“就這么簡單?老子不信!”顏趾一拳砸在石床上,憤憤然道。
裴明蘭輕笑起來,淡淡道:“可是由不得你不信不是嗎?”
見顏趾依然睜大眼睛瞪著自己,裴明蘭又淡淡道:“前輩是在刑部大牢中待過十幾年的人,這個世上還有什么比這更痛苦更折磨更不見天日而絕望呢?前輩是怕我把前輩賣了還是殺了?”
顏趾一怔,繼而哈哈大笑起來心中也輕松了幾分,冷笑道:“這倒是不錯!無論你是要把老夫賣了還是殺了,那結(jié)果都不比關(guān)在刑部大牢更壞!好,既然如此,老子留下便是!老子保證不跑,卻不想像個老鼠似的再待在這種不見天日的鬼地方!”
“前輩也是老江湖了,空口無憑這四個字不會不懂吧?”裴明蘭語氣溫和,話中的意思卻是絲毫的不客氣。
顏趾一滯,不由得氣結(jié),沖裴明蘭吹胡子瞪眼道:“那你說要怎樣?”
這丫頭看起來年紀(jì)定然不大,誰知如此刁鉆,跟她說話這心情忽而如在云端輕松忽而墜入谷底般煎熬,惹了一肚子氣偏偏無從發(fā)泄,真正氣死人也!
顏趾甚至有種同她說話還不如給他一刀來得痛快的感覺!
裴明蘭笑吟吟道:“咱們封住前輩的真氣,這樣我們放心,前輩也可住得更自在,如何?”
“不行!”顏趾想也沒想就反駁,怒氣沖沖道:“封閉真氣對身體有害,老子在那地牢中待了十幾年一身的病還等著調(diào)養(yǎng)呢!丫頭,你別太過分了!”
“前輩說的太嚴(yán)重了,”裴明蘭笑道:“我請的大夫施針那是一絕,會將危害降到最低。再說了,這也并不影響前輩調(diào)養(yǎng)身體啊,頂多就是身體恢復(fù)得有點慢罷了!前輩多過一陣悠閑日子有何不好呢?”
顏趾再次氣結(jié)!不甘的瞪著裴明蘭。
他就知道再跟這個丫頭說話他會氣死!
“前輩——考慮好了嗎?”
“老夫還有的選嗎!”顏趾咬著牙一字一字說道,恨恨瞪著裴明蘭。
裴明蘭哪里將他的眼色放在眼中,笑得愈加矜持優(yōu)雅,笑吟吟道:“那就這樣說定了!明日,施針之人過來替前輩施針之后,會順便替前輩檢查檢查身體,之后便可出城到莊子里安置了!前輩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顏趾“哼”的冷笑一聲,索性閉上了眼睛懶得再多看裴明蘭一眼。
裴明蘭也不在意,輕輕一笑,帶著厲風(fēng)離去。
“影主,這顏趾——”厲風(fēng)欲言又止。
顯然他也被裴明蘭弄糊涂了,不知道她費盡籌謀將顏趾弄出來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裴明蘭看了他一眼,說道:“此人很重要,先將他安置好。其他的暫且我還不能多說,等時機(jī)到了,自然會告訴你!”
裴明蘭看了他一眼,說道:“此人很重要,先將他安置好。其他的暫且我還不能多說,等時機(jī)到了,自然會告訴你!”
厲風(fēng)之前追隨前影主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隱秘又隱秘,好奇心可沒有那么強(qiáng)烈,只是出于不解才多問了一句,裴明蘭既然發(fā)了話,他應(yīng)了之后便放下了。
想了想?yún)栵L(fēng)忍不住又道:“影主為何不問問他,拓跋洪熙將他劫走是為了什么!”拓跋洪熙那種人,如果沒有足夠大的利益好處,他絕對不可能在大梁京城中冒那么大的險從刑部劫人。
裴明蘭不禁暗嘆,厲風(fēng)的忠心不容置疑,只是論起權(quán)謀還是差了那么一點。
她看著厲風(fēng)微笑道:“以咱們現(xiàn)在與他的對立位置,就算我問了他會說實話嗎?說不定他還會以此為條件反將我們一軍,這太虧了不是嗎?反正現(xiàn)在瀲滟已經(jīng)帶人去北翟查了,且看她查到的結(jié)果再說吧!”
厲風(fēng)恍然,心悅誠服拱手:“影主英明!”
裴明蘭搖頭微笑,交代了他明日穆青云會過來給顏趾施針以及做檢查,讓他負(fù)責(zé)將顏趾送出城安置,便回府了。
安然回到府中,裴明蘭松了口氣:還好、還好!今天運氣還不錯,沒有碰到拓跋筱之類的攔路虎。不然她雖然不怕,卻總是一場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