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風險與收益】

　　黎青山望橘香驛的方向望了一眼，笑著問道：“就是集市那邊的南北酒鋪嗎？怎么陳姑娘剛才說有兩家鋪子？”

　　陳若蘭解釋道：“酒鋪旁邊那家南北客棧也是我們的鋪子。”

　　“原來如此。”黎青山點點頭，酒鋪旁邊是有家客棧，不過之前他沒去注意那鋪名。此地地處官道樞紐，水陸皆通，四通八達，往來人流較多，構成了消費的主要人群，酒鋪連著客棧，倒也是順理成章。

　　丑話說在前，黎青山深知這個道理，特別是他并不了解陳若蘭，想了想又問道：“你們賺了錢卻故意說虧錢怎么辦，我還不是一樣分不到錢？”

　　“請黎公子放心，賺了錢黎公子分三成紅，而且黎公子以后可以參與到我們鋪子的管理中來，有權查看兩家鋪子的所有帳簿，所有進出帳目黎公子都可以過目，不會有你剛才說的這種情況。”

　　黎青山這才點點頭，有權看財務報表那才叫股東，否則一切都是空話。他略一思考，又問道：“陳姑娘，那如果鋪子真的虧錢了怎么辦？”

　　“未慮盈，先慮損，黎公子看來很有生意頭腦?！标惾籼m忍不住夸贊了一句，“拿了三成股子，黎公子就是我們的第二大東家了，自然要跟鋪子共同進退。若是果真如你所說，鋪子經(jīng)營不善虧了錢，黎公子自然也要承擔相應的份額?！?p>　　黎青山連忙又問道：“那現(xiàn)在這兩家鋪子的經(jīng)營狀況如何？”

　　這個問題有些敏感，陳若蘭沉默了很久，終于還是決定開誠布公，“黎公子，若蘭以誠相待，如果我們今日未能達成協(xié)議，也希望你不要把我們的經(jīng)營狀況外傳?！?p>　　“那是自然?！?p>　　“不瞞你說，我剛到此處接手這兩家鋪子。從前幾個月的帳目來看，這兩家鋪子只能勉強持平，雖然沒有蝕本，但也沒有賺到什么錢?！?p>　　看來陳若蘭確實是對自己坦誠以待了，她若是胡亂說個數(shù)字，把數(shù)目說得好看點，自己一時也難以查證，“那這么說，我拿了你們三成股子，將來也有一定的風險？”

　　陳若蘭點點頭：“黎公子，你不是說過一個詞叫風險投資嗎。沒有風險，又哪里來的收益，就像我開出這些豐厚的條件給你，對我來說，這何嘗不是冒了巨大的風險？但是若蘭相信黎公子，愿意賭一賭。”

　　“這倒是，風險越高，收益往往越大。不過既然我也需要承擔風險，那經(jīng)營方面，我希望我也能有一定的話語權，比如采購物資，或是一些經(jīng)營方法的改進，或是諸如此類的事情……”黎青山眨著眼睛問道，他心里忽然想到一些事。

　　陳若蘭愣了一下，隨后馬上笑道：“真能談成的話，黎公子便算是我們鋪子的第二大東家了，這些事自然有一定權限。采購物資方面，只要價錢合理，物有所值，我自然不會反對，至于黎公子說的經(jīng)營方法的改進，只要方法行之有效，我自然也是歡迎的?！?p>　　對方居然開出這樣的條件，幸福來得有些突然，黎公子心里也有些吃驚，訕訕地笑道：“陳姑娘果然極有誠意，相比之下，倒顯得在下貪得無厭了，慚愧，慚愧。”

　　陳若蘭最善于察言觀色，聽他口氣，頓時也暗暗松了一口氣。雖然給對方的條件相當不錯，不過她卻也著自己的期許，這場商談，貌似雙方各得其所，皆大歡喜。

　　一切似乎都已經(jīng)塵埃落定，可沒想到有人卻不依了。

　　棠兒剛才一直沒有插話，不過聽到姐姐下的賭注越來越大，這時終于忍不住了。她瞪大了眼珠子，難以置信地望著陳若蘭，似乎不相信姐姐會下這么大的血本。

　　“姐姐，這個代價……實在太大了，你是不是要重新考慮一下？”

　　見姐姐沉默不語，只是朝她聳聳肩，棠兒一扭小蠻腰，忍不住轉過身子朝黎青山發(fā)起難來：“臭小子！”

　　陳若蘭好像擔心自己好不容易談好的買賣給棠兒攪黃，連忙牽起妹妹的雙手，湊到她耳邊，輕輕的說著什么。

　　黎青山撓了撓頭，朝這位正瞪著他的少女笑笑。他無形之中當了壞人，對棠兒只能聳肩一笑，但是關于陳若蘭開出來的這些條件，他不想有絲毫讓步，對方既然自己開出了這么豐厚的條件，他沒有理由傻到自己去削減。

　　倒不是他貪財，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錢嘛，夠花就行。只是，除了他自己，這個貧窮的小村子顯然也需要這些錢。若能談成這筆生意，以后勢必要大量釀制醬油，正好可以把村中的勞力全部用上，幫村民們搞點副業(yè)賺點外快，也算是報答他們往日對自己的照顧吧。此時爭取到的條件越多，這份報答就顯得越有份量。

　　想到村民們質樸的臉和粗糙的雙手，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立場，所以只是站在一旁笑著卻并不插話。

　　最后，陳若蘭的耳語似乎起了作用，棠兒看來終究還是拗不過姐姐的堅決，不過她也開出了自己的條件。

　　“好吧臭小子，我也不曉得姐姐為什么這般看重你，這些條件都給你，不過我們下了這么大的血本，你也要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要求?！?p>　　……不是還要我當醬油的形象代言人吧？

　　這刁蠻少女實在讓他印象深刻，不知道她又會生出什么枝節(jié)來，黎青山脫口問道：“什么條件？”

　　棠兒小嘴一嘟：“姐姐要醬油的全權銷售，可是那兩家鋪子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既然押上它們，那我也想要一個全權銷售，我要跟姐姐比一比?！?p>　　陳若蘭似乎也有些意外，輕聲地笑起來，“可是妹妹，醬油只有一個，總不能掰開一半來分給你吧？況且這樣也比不了啊?！?p>　　棠兒板著臉，任性地撅起櫻桃小嘴，想了半天，突然拍手說道：“有了！臭小子，你不是還有個舔磚嗎？姐姐要醬油，那我就要舔磚吧！”

　　舔磚？陳若蘭似乎沒有想到妹妹居然有這樣的要求，一時間反而愣住了，轉頭望向黎青山。

　　黎青山顯然比陳若蘭更加意外，“棠兒姑娘，你……確定嗎？那些磚頭……你有把握能賣出去？到時候別被你姐姐贏得太難看??！”

　　“對啊妹妹，相比醬油，舔磚的市場接受度恐怕就沒有那么高了?！标惾籼m似乎也認為妹妹的這個提議并不可取，“……昨日我聽黎公子提起過，舔磚這種東西可能需要較長的時間才能為民眾所接受，這是一個問題。后來姐姐考慮過，其實這東西還有另一個大問題，即便它真的如黎公子所說，對圈養(yǎng)牲畜有極大的助益，可它的受眾也相當有限，并不像醬油那樣，因為尋常人家很可能根本用不到這東西，畢竟不是每家每戶都能養(yǎng)得起騾馬驢羊……棠兒，聽姐姐的，你還是不要任性了！”

　　“棠兒姑娘……你姐姐說得在理，確實如此！你要想清楚了，可別到時候輸?shù)锰珣K，又來找我的麻煩！”黎青山也勸道。

　　關于受眾的問題，他其實后來在反省總結的時候也想到了，任何商品想要快速打開市場，受眾的大小都是一個無法避開的問題。至于舔磚，他雖然自己覺得很有用，但有些客觀情況卻也不得不考慮，市場形勢和主觀感覺，有時候不一定會一致。

　　陳若蘭顯然不看好舔磚，繼續(xù)開導妹妹：“棠兒，從風險的角度來說，醬油的風險顯然要小于舔磚，舔磚……難度太大！”

　　“可是姐姐，這家伙拿了我們那么豐厚的分成，不從他身上刮回來一些，我實在接受不了……喂，小子，你到底答不答應？”

　　“這個……棠兒姑娘，我記得你昨日還嘲笑我的舔磚哩，怎么才過了一天，就要全權銷售啊，這變化也太快了吧？”黎青山總覺得這事情有些不可思議。

　　想起昨天對這小子的嘲弄，棠兒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她可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只好紅著臉強詞奪理道：“臭小子，此一時彼一時，哪能同日而語……別廢話了，你到底答不答應？”

　　“這個……”

　　“不答應就免談！醬油我們也不要了！”少女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刁蠻，說話的語氣再度蠻橫起來，兩道眼神都快能殺人了。

　　黎青山有些無語，想想陳若蘭那些豐厚的條件，想想村民們一張張質樸的臉，再看看眼前一臉刁蠻的少女……罷了罷了，一個已經(jīng)試水失敗的產(chǎn)品，至于嗎？

　　他揮了揮手，“行行行，都依你吧，就當是買一送一了?！?p>　　棠兒這才喜笑顏開，狡黠地望一眼姐姐，陳若蘭也臉露喜意，向她打個眼色，“棠兒，還不快謝謝黎公子?！?p>　　棠兒沖黎青山做個調皮的鬼臉：“臭小子，謝了??！”

　　“……”黎青山有些無語，“頭一回聽說還有這樣謝人的?！?p>　　“黎公子，舍妹有些孩子氣，還請多多擔待?！标惾籼m眼中盡是憐愛，望了棠兒一眼，這才又說道：“對了黎公子，我已經(jīng)帶了紙筆和印泥來，你稍等片刻，我現(xiàn)在就把字契擬好，然后我們馬上簽字蓋手印，可以嗎？”

　　黎青山拱手點頭說道：“那就有勞陳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