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肅宗至德元年十一月,太子即位已經(jīng)五個月了,太上皇李隆基派來的宰相韋見素和房管,李亨對韋見素依附楊國忠很厭惡,開始還忌憚太上皇,后來就大權(quán)在握,免去其宰相之職,改任尚書左仆射。而房管這個人很有才華,每次上奏,都是辭情慷慨,有條有理,進退有據(jù),李亨很喜歡,而且房管原來遠在蜀川,沒有依附楊國忠,因此李亨很重用房管,軍國大事都與他商議,其他宰相都只能拱手避之。
唐肅宗初始即位,還是以明君身份表現(xiàn)的,重用郭子儀、李光弼、蕭衡等良臣,采納忠言,他重用第五琦,加封第五琦為山南等五道度之使,第五琦作榷鹽之法,鹽業(yè)由朝廷專營。凡盜煮、私自買賣者以法論處。于是百姓不增稅而朝廷用足,軍費軍糧源源不斷支持前線,大唐軍隊在李泌等人的參謀,大元帥李俶的調(diào)度,郭子儀的實際領導下,四處進攻安祿山軍,安祿山四處受敵,惶惶不可終日,越來越大發(fā)雷霆,常常為點小事責打臣下,即使安慶緒也不能避免,由此安慶緒懷恨在心,與嚴莊圖謀。
而幾個月來,李泌一直以賓客自居,一身白衣飄飄。肅宗與李泌出行軍,土卒都指著私下說:“穿黃衣服者是圣人,穿白衣服者是山人。”肅宗聽說后,召來李泌說:“現(xiàn)在是艱難之時,不敢屈從你的意志委以官職,暫衣紫袍以絕大家的疑慮?!崩蠲诓坏靡眩沤邮馨岩路┥?,拜謝肅宗,肅宗見狀又說:“既已服紫,豈可無名稱!”遂拿出懷中準備好的敕書,以李泌為侍謀軍國、元帥府行軍長史。李泌這才知道肅宗居然“擺”了自己一道,無奈接受,他跪倒道:“臣感謝圣人天恩,既受官職,臣有言進上?!?p> 肅宗得逞,龍顏大悅,擺擺手道:“卿家不必拘禮,有事請講。”
李泌說出了心中想法:“圣人要立皇后,臣以為,張良娣才德不足,不可立之?!?p> 肅宗微微一怔,沒想到李泌當職后進的第一言居然是阻諫立張良娣為皇后,他頓了一下,道:“朕逢難之時,良娣多次陪伴左右,將士缺衣,良娣孱弱之身親自制衣物,豈能無德,足以母儀天下?!?p> “圣人,可是……”李泌還待要說。
肅宗截住了他,語氣加重了道:“這是朕的家事,卿家不必多言?!彼脑挷蝗輨e人反駁。
李泌一怔,心中一嘆,子冀說得沒錯,以前受苦難的太子,如今騰飛后,已經(jīng)變得剛愎自用了。他又想起自己的官職,元帥府行軍長史,李輔國也是這個官職,李輔國這個人權(quán)欲心很重,心眼狹小,他自己的日子不好過了。
李泌再拜道:“臣的第二言,臣浪跡山野很久,已經(jīng)習慣了無拘無束,因此待陛下平定叛軍之時,臣請歸入山林。否則臣斷不敢任官職?!崩蠲诤蔚嚷斆鳎呀?jīng)意料到了日后的日子,大丈夫能進能退,他已經(jīng)為自己想好了退路。
肅宗沉默良久,道:“我不敢以你為相,只是想要渡過此艱難時機。待討平叛軍后,隨你的意愿?!?p> “臣李泌,叩謝天恩?!?p> 肅宗點點頭,在李泌的目送下,離開了。
李泌望著肅宗消失的身影,怔怔發(fā)呆,直到有個人吵醒了他。
李泌微微欠身:“建寧王殿下。”
李倓神色嚴肅,趕緊扶起李泌道:“先生折煞李倓了?!崩顐勥@幾個月多次統(tǒng)兵作戰(zhàn),肅清了靈武附近的叛軍,功勞顯著,他回來后,聽說肅宗要立張良娣為皇后,十分反對,于是來找李泌,道:“先生,張良娣培植親信,結(jié)交黨羽,與李輔國為謀,多次排斥貶低正直之臣,豈能當皇后?!?p> 李泌大驚,趕緊環(huán)視四周,見無人,道:“殿下慎言?!比缓蠹奔崩M屋。
長安,這座千百年來的古都,如今四周,布滿了血腥之味,多少將士暴尸荒野。城內(nèi)人心惶惶,然而城外群情高昂,收復長安,近在眼前。
唐大軍已經(jīng)圍困長安十四天,長安城內(nèi)人數(shù)雖多,然而將士離德,每天都有將士出門降唐,張孝哲暴跳如雷,然而無可奈何,城外唐軍隨時會進攻,安祿山遲遲派不出援軍,他張孝哲已經(jīng)準備好跑路了。
入夜,已是十一月,寒露已過,夜色涼。
唐軍營里,軍士已經(jīng)穿上冬裝,前幾天晚上,十步一篝火,五步一火把,把軍營照得透亮。然而今日天氣不佳,下起了小雨,篝火不明,忽明忽暗,軍士不時四處巡邏,暗影疏斜。
冬天的夜里,是十分寂靜的。因此將士的腳步聲,顯得比較響動。
蕭衡的軍帳中,他安撫好了李適和李月華,讓他們回去休息,熄了燈,一片靜悄悄的。
四更時分,一道鬼魅的身影在蕭衡的軍營里飄忽。軍士巡邏,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可見其人武藝之高。只見他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很快打暈了守在蕭衡帳外的衛(wèi)卒,飄進了蕭衡帳中。
此時的蕭衡,躺在床上,微微發(fā)出呼吸,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
來人嘴角獰笑,手中百辟刀化作寒氣,直逼蕭衡,須臾蕭衡即可命喪刀下。
就在這時,屋里突然亮光閃現(xiàn),把屋里照得明亮,是有人掌燈了。
來人突然一滯,手中的刀竟沒能揮出。只見一個貌美女子左手拿著燈,右手拿著劍,他身旁還有一個中年男子,目光如炬的看著他,若他只要有一絲動作,那中年男子會毫不猶豫出手。正是冉輕雨和張貞桓。
燈光下,來人沒有任何遮擋,暴露無遺,耳角有顆黑痣,不是洛平又是誰。
屋外細雨如絲。
床上的蕭衡,竟然掀開被子,緩緩坐了起來,他微微笑著。
洛平忽然垂頭喪氣,喪失了戰(zhàn)意,但手中的刀一直戒備。有張貞桓在,他肯定殺不了蕭衡了,可是他得自保。
“你知道我會來?”洛平的喉嚨抖動,沙啞地道。
“是的?!笔捄獠痪o不慢的從床上站了起來,走到前邊的桌子前坐下。桌上有一個茶壺,兩個茶杯,壺嘴還隱隱冒著熱氣。
“為什么?”洛平繼續(xù)發(fā)問。
蕭衡知道他問的是什么,是問為什么會準備得這么好,蕭衡提起壺,往一個杯子里緩緩的倒茶,熱氣騰騰,他倒了大半杯,酒滿敬人,茶滿欺人。
“因為,這是你唯一勝過我的機會?!笔捄獾Φ?,燕軍困守長安,要想突破,唯有殺敗城內(nèi)唐軍先鋒,因此唐軍動亂,或許可以茍安一時,而洛平一定會這樣選擇,而所選擇的,一定是蕭衡。
“哈哈?!甭迤酵蝗恍α?,笑得苦澀,笑得欣慰,能了解自己的,竟然是蕭衡這個對手。
“洛兄一定在外面徘徊很久了吧,夜深寒冷,先喝杯熱茶?!笔捄獍涯潜瓱岵杈従復巴频阶雷拥牧硪贿叀?p> 洛平瞳孔微縮,不敢懈怠,防備著張貞桓。
蕭衡朝后示意,張貞桓來到了蕭衡的身邊,每走一步,洛平的心就跳一次,他幾乎都忍不住要出手,可是他沒有把握,他心思縝密,蕭衡既然算到他會來,一定做好了安排,他貿(mào)然出手,只怕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