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
遠(yuǎn)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凄凄滿別情。
鏡中已覺星星誤,人不負(fù)春春自負(fù)。夢回人遠(yuǎn)許多愁,只在梨花風(fēng)雨處。
春意盎然,春風(fēng)拂面。這是大地的恩賜。
然而蕭衡沒有心思欣賞這春景,簡單收拾了家里物品,就幾件衣物,幾個(gè)祖上傳下來的不值錢玩意,其他的送了鄉(xiāng)鄰。雇了車馬,裝上車,準(zhǔn)備出行。
在古代可沒有太長途車馬,蕭衡只好雇了短途,準(zhǔn)備一站一站的走。
“爺爺,阿爹,二丁不孝,不能守住家業(yè)”蕭二丁最后望一眼從小生長的地方,老淚橫流。居住了幾十年,故土鄉(xiāng)情,哪能割舍。
蕭衡不忍心,又不能告訴他們搬家的原因,安慰老人家道:“阿爹阿母不要傷心,幾年后,我們還會回來的。”
“會么?”老人抱著很大的希望看著蕭衡。
“一定會的,”蕭衡肯定地道,前塵漫漫,誰知道明天會怎么樣,就當(dāng)是安慰二老吧。
老人心里覺得有了點(diǎn)安慰,老人再在祖墳面前拜了幾拜,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駕”車夫揚(yáng)鞭,馬兒嘶鳴。
“吱吱”古代的道都是泥路,顛簸不已。
生活了一年的地方,就要離開了么,蕭衡也被勾起了情緒。
“吁”,過了一會兒,車夫停住了。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歲月靜好,是誰,在前方翹首以盼。
二老互相看看,總覺得有些不對,難道她對自己兒子?要是能得到這樣的兒媳,二老不由得期盼起來,遠(yuǎn)離故土的難過減少了很多。
蕭衡怔了怔,輕輕嘆了嘆,默默地下了車,看著她俏生生的臉龐,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來了。”蕭衡道,卻沒有收到任何回答。
良久,她才輕輕地,輕輕地道,“你救我護(hù)我,我爹爹卻……”小姐欲言又止。
是說沒有任何感謝冷漠對待自己吧,這些,說實(shí)話,蕭衡真沒有怨言,王通寶這樣做是為了他的女兒著想,父親愛女,沒有對錯(cuò),如果能讓小姐少受一些傷害,自己又有什么可說的呢。至于王通寶看不起自己,自己一無錢財(cái),二無身份,人家看不起自己,全怪人家么。
難道還要上去跟王通寶理論一番,說什么莫欺少年窮?少年意氣而已,有志氣的人都在默默奮斗,而不是那動不動就喊口號熱血沸騰,是腳踏實(shí)地,成就,是一步一步腳印走出來的。
所以蕭衡搖了搖頭道:“他們都是為了小姐好,我沒有什么委屈,小姐不要心里內(nèi)疚,更不要因此記怪你的父親?!?p> 小姐聞言,心里一暖,眼前的男子,竟還來安慰她,處處為她著想,這樣的胸懷,有幾個(gè)男子能做到。
“公子準(zhǔn)備去何方?”
“長安。”蕭衡嘆了嘆,“不過先去登封吧,然后再做打算。”蕭衡道,他記得此時(shí)一個(gè)人物正被人排擠,外放至蘄春郡,那個(gè)人干脆脫離官府,溜進(jìn)了嵩山,他想去拜訪他。
小姐點(diǎn)點(diǎn)頭,回頭喚她的貼身丫鬟香菱,香菱瞪著大眼,狠狠瞪了蕭衡一眼,才遞給小姐一用紅絹蓋住的包裹。小姐接手,雙手托著,遞向蕭衡。
“君將千里,小女子不能隨君,千山萬水,些許盤纏,望君收下一點(diǎn)心意?!睙煵鬓D(zhuǎn),眉目含情。
望著紅布蓋著的銀兩,蕭衡看得呆了。美人恩重,他始料未及。
他來到這個(gè)世界一年多,沒什么女性朋友,他心性清靜,更不像丁位等人縱意花叢。小姐多次幫他,他十分感激,真誠相待,從未報(bào)什么非分之想。前世平凡,再世坎坷,他的骨子里,總有些自卑。在他看來,小姐就是天上的仙子,自己如一塊泥巴,實(shí)在不是自己能想的。
小姐送的,手里拿的,不僅僅是盤纏啊。
千山萬水,那是一份深深的癡念。
臉若玉盤,目若星辰。春風(fēng)撩起白色裙擺,似那九天仙子,不有一絲煙火氣息。
蕭衡看得呆了,他從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有什么別樣的情緒,要噴涌而出,他低低道:“蕭衡何德何能,能讓小姐一念。蕭衡自幼坎坷,無才無藝,前途渺渺,不知明日在何方,我就像那螢火之蟲,過后光芒必淡,小姐無須放在心上?!笔捄忾]上了眼睛,美人恩情,他現(xiàn)在無福消受。前程茫茫,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他怎么可能去害了她。所以,他斟酌語句,希望小姐忘了他。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毙〗沆o靜地望著他,沒有移開目光,輕輕道,“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直到遇到了你,我明白了,我想走遍天地山川,我想看盡花開花落。世間風(fēng)雨,不愿孤獨(dú),一生所求,望君明白?!?p> 長亭外,古道邊,山外山。
路漫漫,草萋萋。
是誰在訴說。
又是誰,在輕輕地嘆。
清風(fēng)一瞬,是什么,在心里蕩漾開來。
“若他日有成,愿帶小姐天涯海角,清風(fēng)為伴,明月相隨?!?p> 這是豪情?還是心中的愿望?
也許,許了愿,他日,就一定能實(shí)現(xiàn)吧。
至少,會成盡力去實(shí)現(xiàn),不是嗎。他,也還是個(gè)少年。
仙子漏出淡淡的笑容,這,是許下了承諾了嗎?她的耳根,有淺淺的紅暈。
“不出兩年,北方必亂,小姐一切珍重。”蕭衡終于道。
“什么?我說小兄弟,你是怎么看出來的?”本來一副好場面,堪堪被一個(gè)酒漢給攪和了。他穿著白色圓領(lǐng)袍,折上巾。
“太白先生。”蕭衡拱手施禮,小姐也盈盈一福。
“小兄弟,我們還真是有緣啊?!崩畎仔呛堑氐?,看來最近他心情開朗了不少?!安贿^打攪了小兄弟的好事。”讓蕭衡和小姐臉紅了紅。
“先生,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那日在酒樓怠慢了先生,先生恕罪?!毙〗愕?。李白的事跡早就傳遍了大唐,多少人的偶像呢,可惜那日她不但沒有認(rèn)出來,還在他面前作詩,貽笑大方了。
“恕罪嘛可以,給我?guī)讐厣系鹊暮镁啤!崩畎仔χ?p> 在這荒郊野外哪來的酒,小姐道:“先生隨小女去真定,小女一定招待,讓先生喝上幾月?!?p> “哈哈,那就不必了。”李白擺擺手,“先寄著,老夫下次再來喝?!?p> “小女回去備好酒,時(shí)候恭候?!?p> “哈哈,好,好?!崩畎资指吲d。又道,“小兄弟,你剛才說的,是真的么?”
“先生以為呢?!笔捄獠淮?,他記得,李白游歷北方后,發(fā)知道北方將亂的。但是,李白的發(fā)現(xiàn),卻找不到任何人訴說。
“哈哈……”李白笑而不答,微微一嘆,道,“那小兄弟準(zhǔn)備去哪里?”
“先去登封,然后估計(jì)經(jīng)洛陽,入長安吧,花萼樓前雨露新,長安城里太平人,在下想去長安看看?!?p> “好?!崩畎讚粽贫?。
“先生呢?”
“老夫四海為家,或許去宣城走走吧?!崩畎着e頭看天,露出了一絲愁緒。
“聽說那里有一座敬亭山,先生要是經(jīng)過,不妨去看看?!笔捄庀肫鹆耸裁?。
李白好奇道:“哦?小友到過?”
“沒有?!笔捄庑πΓ嗫磧刹粎?,只有敬亭山,他想起了李白即將寫出的名句,神秘笑笑而不語。
“一定?!崩畎渍f完,又飄然而去。
天地悠悠,敏捷詩千首,飄零酒一杯。是杜甫形容的李白,也是大家眼中的李白。
“君一切珍重。”美人目光不轉(zhuǎn)。
“珍重。”轉(zhuǎn)身而走的,是誰家少年。
別離,不知再見何時(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