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真定,蕭衡自去上班。王通寶準備好資財,送去了官府。至于蕭衡救了小姐之事,雖有太守對蕭衡看重,但蕭衡出生低下,后又知道是酒樓的員工,哼兩聲就不說話了,連點謝資都沒有。在他心里,蕭衡幾天沒上班,自己不扣他薪資就是恩同再造了。
蕭衡有點失望,要是王通寶給他點錢,他不就可以跑路了嗎。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自己莫名奇妙陪他女兒被綁,他還沒跟自己計較呢,一個酒樓員工與一個小姐同時被綁,怎么找說法不是,要是他開除了自己,自己連掙錢存錢的地方都沒了,哭都來不及。他可是從他人的討論知道,王通寶可是個嘴善但心十分刻薄的人。
當然,回到酒樓,面對丁位等人的目光,蕭衡頭大如斗。
“阿遠,你是怎么同小姐一同被綁的?”
“阿遠,不對啊,綁你有什么用,窮得都喝西北風?”
“阿遠,你是怎么逃出來的?”
“阿遠,你是說,有神人從天而降,神人身高八尺,力大無窮,大戰(zhàn)賊人,賊人望風而降,你們才得救的?”
“阿遠……”
總之,七嘴八舌,讓蕭衡苦不堪言??磥頍o論是今人古人,八卦永遠少不了。當然,這些都算不上什么,他也無須解釋,只需要同大家開開玩笑就是了。但是小姐被綁之事,消息不脛而走,全城都在討論,小姐被綁五日后才回來,關于其各種傳聞,不堪入耳。
古代人重義輕生,失潔事大。如果大家人云亦云,王小姐表面柔弱,實則內心剛強,她該如何面對眾人。
希望她能看開才好,蕭衡很討厭這些多嘴的人,人家怎樣,關你們什么事呢。
真定城,一閣樓內。屏風古樸,里面古色古香,案桌,椅凳,擺設錯落有致。閣樓外,假山流水,陽光明媚,好一副春景。
然而閣樓內,身著紫色鑲藍長裙拖地的女子,慵懶的靠在案桌上。
發(fā)絲幾分凌亂,似乎也未曾裝扮。
目光空洞,惹人心疼。
“表妹……”一個英俊的男子好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走了過來,臉上有些不自然。
“表哥……”女子好像恢復了些生氣,緩緩將目光望向他,帶著一絲希冀。
“表妹不要傷心,那些人嘴骯臟,吐不出什么好話來?!庇⒖〉哪凶影参康馈?p> “那么表哥呢?”女子又望向男子。
男子頓了頓,不回答,他也想相信表妹是清白的,更希望表妹是清白的。他跟她一同長大,青梅竹馬,世人眼中都看好,本來今年有可能……這天殺的賊子,心愛的表妹……這幾天父親對自己明說暗示,告訴自己書香門第,不要做出有家門的事。還有什么有辱家門的,不就是覺得心愛的表妹不配再當自己的正室了么,可是自己對表妹一往情深……英俊男子陷入深深地苦惱中。
“表妹不要多想,我對你的心,可比日月……”
“表哥,我乏了,想歇息一下?!迸友劾锷钌畹厥?,這一次,是對他的失望。從小到大,她以為,他會是自己的依靠,會永遠信任自己的。她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表妹?!蹦凶涌闯鏊壑猩钌畹厥?,他也想相信表妹啊??墒巧劫\綁了幾天,難道是請她去做客么。他也知道這幾天表妹心情不好,只怪這該死的山賊,只怪命不好,男子沉默著離開。
春風拂過,怎么還有幾分寒意。
傍晚,下班后,王輝跑來找到蕭衡,告訴說,說三樓王掌柜在找他。
王掌柜?蕭衡知道他就是酒樓的老板,也就是王小姐的四叔,他找自己有什么事,蕭衡帶著疑問上了樓。
“掌柜的叫我”蕭衡上了樓,上前道,卻見王掌柜正在忙。
“你等等?!蓖跽乒耦^也不抬,還在低頭看賬本。
蕭衡只好在一旁等著。
好一會兒,王掌柜合上賬本,吩咐了小廝幾句,小廝去辦事去了。才對蕭衡道,“你隨我來?!?p> 蕭衡隨著他來到了一間房間?!白闭乒竦慕兴隆U乒竦慕行T工坐,這是很高的待遇了。
蕭衡坐定后,就聽王掌柜道:“你與我說說那日宛茹被擄的情形”
“是。”蕭衡回答,“那日我去金光市進香,正在走著,忽然發(fā)現(xiàn)小姐過來,小姐對小的說有人找她,我就覺得有異,正想叫小姐離開,然后就被幾個大漢圍住了。”
“這么說,你是偶然遇到宛茹的?”
算是,也不算是,不過蕭衡點頭道:“是?!庇终f,“本來他們是要殺了小的,不過小的靈機一動,誑他們說小的是林家公子,有的是錢財,他們一時沒有識破,才沒有殺我,把我也綁了去?!?p> “繼續(xù)說?!蓖跬ㄔ?,心里有些贊許。
“后來……”蕭衡把跟嚴真卿說過的“經過”再說了一遍,當然,“大逆不道”的話他沒有說,什么北方要亂的事更不會提及。
“據你所說,賊人被你唬住,并沒有對宛茹怎么樣。”
“是的?!笔捄夂V定的道。
王掌柜點頭,松了一口氣,王小姐是不是受到傷害,他們問了小姐就知道,查看小姐神態(tài)就知道?!半y怪聽說太守對你看重,就是我也得對你刮目相看?!蓖跽乒褓澰S。
“生死關頭,小的也是被逼無奈?!笔捄饣卮稹?p> 王掌柜多看了蕭衡幾眼,輕輕地道:“我大哥無所出,只有宛茹一個女兒,視若掌上明珠,希望他日擇得良婿,一生幸福,這次你功不可沒,但是,大哥他……我卻也不會謝你,希望這起件事里,以后不要出現(xiàn)你,你明白嗎?!?p> 掌柜的話有些含蓄,但是蕭衡卻聽得出來。他的意思很明白,這次小姐被綁的事,小姐沒有受到什么傷害的事,遲早會澄清的,但是被綁的人里,希望蕭衡隱去身影,以后不要提及,以免大家再胡思亂想,說出什么閑話,這是對王小姐的最大保護。當然,掌柜還有一層意思,就是無論蕭衡多么機智,就是他身份地位低下,叫他不要對小姐抱有什么不良企圖。
他是王小姐的叔叔,雖然也看不起蕭衡的身份,但無不透漏出對一個長輩侄女的憐愛,蕭衡自然明白,道:“掌柜的放心,小姐對我有恩,小的只是十分感激?!?p> 掌柜的點點頭,良久才嘆了口氣,道:“宛茹就在隔壁房間里,今年來大哥談及宛茹的婚事,宛茹就悶悶不樂,我看你還能陪她說說話,她現(xiàn)在似乎很不好,你……你去看看?!?p> 叫我去看她?不對,前面那句話是什么?看我能陪她說說話?蕭衡大驚,那么說,之前陪小姐聊天的事,被王掌柜撞見過?那他……蕭衡怎么感覺有點做賊心虛。不對,我是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為啥有這怪想法,蕭衡對王掌柜答應后,來到了另一間房。
雖然是春天,中午陽光明媚,但是太陽下山后,晚間也有點寒冷。
房間里,美人如玉,
但是那背影,是多么孤獨。
“小姐,天還涼,不要在這里久坐,容易著涼?!笔捄鉀]由來一陣心疼。
小姐茫然回頭來看看,見是蕭衡,眼里亮了一下,卻一會又消失了。
“小姐,不要在意別人的看法?!笔捄獾?。
“大家都在議論我,說我……連表哥都不信我?!毙〗汔溃韨子?,心傷難合。
“小姐,我不也被抓了嗎,他們也在議論我呢?!?p> “你?”小姐好奇地望向他。
“是啊,丁位他們問我是不是糟了賊人的毒手了呢?!?p> “你有什么?”小姐疑惑不解。
蕭衡一臉古怪,“男風啊,有的賊人好男風啊,他們都以為我糟了……那啥?!笔捄饷济惶?。
“呸?!毙〗爿p啐,想到了什么,臉紅,“你們男子恁地下流?!笨磥硭x書,還是知道一些的。
“我也冤枉啊。”蕭衡一臉無辜,這神情,讓小姐哭笑不得,他一通渾話,倒是讓她回復了些生氣。
“可是有什么辦法?他們都不信我,不過,我聽說過一個故事。”蕭衡道,“以前啊,有對爺孫去市集,還趕著一只驢子?!笔捄庖郧案奶?,只是說些奇聞怪事,沒有說過故事,小姐好奇地看著他。
“開始吧,爺爺騎驢,孫子走路,路人看見就說,唉,老人太不愛護幼小?!?p> “然后,爺爺就下來,讓孫子騎驢,豈料,路人看見,又有人說,唉,小的太不尊重老人?!?p> “那就爺孫一起騎驢?!毙〗愕?,心想這下沒有人說話了。
“小姐真聰明,是啊,后來爺孫就一起騎了?!笔捄獾?,“可是?”
怎么?他們還有話說?小姐想不明白。
“爺孫一起騎,路人看見驢不停喘氣,又議論,說爺孫不智,可憐那驢子?!?p> 小姐心想,這是是,即便是牲畜,也要考慮吧。
“于是爺孫沒法,只好一起下驢,走著路,牽著驢?!?p> “這下路人沒話說了吧?!毙〗愕馈?p> “哪知”,蕭衡又搖頭,道,“路人見到,就笑了,說這對爺孫就是個傻子,有驢不騎,要走路?!?p> 小姐目瞪口呆。
蕭衡笑道:“哪個背后不說人,哪個背后無人說,不管怎樣,別人都會有話說,小姐何必在意他們。隨他們說去,自身行得正就好,謠言止于智者,小姐愛惜自己的身體才是,你不吃飯,心疼的只有親人?!?p> “正所謂親者痛,仇者快?!?p> “噗呲。”小姐笑道,“哪有那么嚴重,你就會瞎扯?!?p> 蕭衡正要振振有詞,說明自己不是瞎扯,然而“咕”的一聲,肚子叫了,他還沒吃飯呢。
“不是我?!笔捄廒s忙否認,在小姐的目光下,訕訕道,“可能是肚子?!?p> 小姐赧然。
“小姐也還沒吃吧,我去看看有沒有吃的,小道還沒有成仙,還得食五谷雜糧啊?!笔捄獯髶u其頭,十分遺憾,一溜煙跑了出去。只留下小姐兀自在笑。
蕭衡找到王掌柜,掌柜的聽說小姐餓了,馬上讓人把為小姐準備的飯菜熱了熱,端去給她。蕭衡也蹭了點吃的,心滿意足。后來小姐就回去了,他一時還沒有睡意,拿著書本看,也不知有沒有看進去。
總之,小姐看開了些,那就好,蕭衡兀自翻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