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閑識得春風(fēng)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fēng)。
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
等閑識得東風(fēng)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春天,總是惹人遐想的季節(jié)。也是讓人心里蠢蠢欲動的季節(jié)。
元宵節(jié)一過,又是二十來天。這時春意盎然,陽光燦爛,才子小姐們褪去了厚厚的棉衣,換上鮮艷多彩的仕子仕女服,邀上幾個好友,踏春郊游,走馬觀球了。
唐風(fēng)比較開放,在春天,這些小姐們,可以走出閨房,或騎馬游覽,或踏春郊游,或打馬球,做些娛樂活動。
亂花漸入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春天,總是有一種按捺不住的心情。
這天下午,蕭衡等人放了半天假。長時間上班,也出來踏春,幾個酒樓伙計(jì),幾個男女,在河邊行走,嘻嘻鬧鬧,好不熱鬧。當(dāng)然,丁位姜輝他們是成雙成對,只有蕭衡、張二少數(shù)幾個,純屬陪伴別人而來,逛完了城中,又逛到了郊外,興致盎然。
看蕭衡幾個寂寥,他們也找他們說說話,蕭衡笑笑不語,偶爾回答一下,但很少主動找話題聊。“哈,阿遠(yuǎn),我看你平時在看書,要不給我們來一首詩如何。”小蓮跟大家都熟了,大家都知道蕭衡是個“書呆子”,不免打趣一下。
“對啊,對啊?!币换锶寺勓?,馬上起哄。都笑嘻嘻的看著蕭衡,甚至有打了個口哨的。
一伙文盲,作詩?蕭衡滿頭大汗,撓撓頭,憨笑,作詩,附庸風(fēng)雅,那是才子小姐們的是,我們都是“文盲”呢。他道:“這個,不要了吧?!?p> “不要謙虛嘛,我們這一伙人就你能看書了,寫來看看,也讓那些才子們瞧瞧,我們也是有才華滴。”姜輝樂呵呵地道。
吐血,一伙文盲在講才華,不要這么沒趣嘛,看著大家期待的眼神,興致起來,反正也是無聊,蕭衡環(huán)顧四周,思量一下,咳了兩聲。眾人趕忙傾耳恭聽。
蕭衡抬頭望天,吟道:“春眠不覺曉,處處蚊子咬?!?p> “好啊?!鳖D時一陣喝彩,眾人不懂什么,只管叫好。
這也行,這兩句雖是孟浩然的傳世名作,可是蕭衡早就在小時候聽別人改編了,故意吟誦改編的,這都能叫好,噗,蕭衡想笑不敢笑。
還有呢?大家繼續(xù)期待地望著蕭衡。
“撒點(diǎn)敵敵畏,不知死多少。”蕭衡一本正經(jīng)念出后兩句。
“好啊?!北娙诵Φ醚蹨I都出來了,不過奇怪“敵敵畏”是什么,不過蕭衡這詩,嗯,入情入景,順口押韻,好詩。仿佛真的看到了好多蚊子嗡嗡的叫個不停。
“不學(xué)無術(shù),有辱斯文?!北緛泶蠹益倚﹂g,卻來了幾位不速之客,他們騎馬踏春,正經(jīng)過這里。其中一位公子,高頭大馬,對蕭衡等一臉不屑。
蕭衡等沒有機(jī)會計(jì)較,趕緊低頭行禮道:“小姐。”卻是姜家小姐也在其中。
今日王小姐著男裝,騎著馬,英姿颯爽,一改往日的憐弱,十足一個女巾幗。
“呂兄,我家下人們開開玩笑,呂兄人中才俊,何必哂之?!蓖跣〗惆櫭?,顯然是不高興了,她多看了蕭衡幾眼,雖然也覺得蕭衡的詩粗鄙不堪,卻覺得十分有趣。那日她能看出李白的身份,又說出那一翻見識深遠(yuǎn)的話,還有那日勸解自己,不像個粗鄙不堪的人。這人是深藏不露?還是故作高深?她越來越好奇。
蕭衡心想,啥時候成你家下人了,我們只是你家酒樓員工。不過,這時候顯然不是反駁的時候。
叫呂兄的公子立馬笑著給小姐陪不是,雖然對蕭衡等不屑,怎么撞到槍口上了,當(dāng)面說人家下人的不是,轉(zhuǎn)移話題道:“王小姐,我們?nèi)ゴ蝰R球吧。”
“表妹累了吧,最近我得了本樂譜,是燕國遺軼的,曾找伶人演唱,十分動聽,我們回去聽聽?!迸赃叺谋砩贍斂墒鞘植荒蜔@個呂武夫,陰魂不散了,關(guān)鍵時刻,從九原跑來看表妹,表少爺恨不得找個地方跟他單挑。
“我們……去打打馬球吧,我好久沒有運(yùn)動了?!毙〗悛q豫了下,呂公子雖然比較討厭,但是現(xiàn)在的表哥也讓她很為難。
“哈哈,好好,等會我們好好開開眼界,一睹小姐的風(fēng)采?!眳喂勇勓韵膊蛔詣?,挑釁的看了看表少爺,引得后者一陣陰霾。
他們說完就騎著馬走了,蕭衡正在想事情,突然發(fā)現(xiàn)好像前方的王小姐回頭在看自己,抬頭望去,卻見她立馬回頭,躲閃似的逃開了眼神。
“丁哥?!贝麄冏哌h(yuǎn)了,蕭衡問道,“那個姓呂的公子哥是誰?”
“哦,那是九原呂家的公子,聽說文采不咋滴,但是武藝很不錯,他父親是九原太守?!倍∥浑m然是個酒樓員工,但消息居然也靈通,居然知道那個男子的來歷。
是個官二代啊,難怪趾高氣揚(yáng),“剛才我看他好像對小姐……”蕭衡想了想,奇怪地問道,“那個,小姐沒有跟表少爺指婚么。”
“怎么會,王家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哪里舍得隨便就指婚了。”卻是姜輝搶著說,“我聽小翠說,林家倒是提過幾回,但是王員外委婉的拒絕了。”
“原來是這樣?!笔捄恻c(diǎn)點(diǎn)頭,那姓呂的千里跑來追美女,那就說得通了,男未娶,女未嫁,窈窕淑女,君子好俅嘛。不過蕭衡卻想錯了一點(diǎn),女的是未嫁,男的卻未必未娶呢。在古代,很多男的先納妾,然后在追求美女做正房,這是存在的。
原來剛才那倆是情敵,蕭衡暗想,嘿嘿,不知道誰會抱得美人歸,突然想,多么完美的人啊,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坨牛屎,王小姐這樣的鮮花,可惜,可惜啊。想了半天,他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了。
“但是啊,表少爺跟我們小姐從小一起長大,表少爺一表人才,文藝無雙,以后肯定是要當(dāng)狀元的。我聽小翠說,王員外對表少爺喜愛的緊,最近也有想法要促成他們兩個呢?!苯x又小聲道,“他們遲早會在一起的?!?p> 眾人都點(diǎn)頭,從今天看來,王小姐天仙般的人兒,這呂公子是不配的,大家都討厭他。
發(fā)生了點(diǎn)小事,也沒有影響大家的心情,繼續(xù)嬉鬧踏春,一會又興高采烈了。不過,今天來的幾個成對的青年走著走著就自顧說說柔情蜜意去了,張二提前回去了,留下蕭衡感嘆重色輕友,百無聊奈。
有人說,向著一個地方,心中沒有目標(biāo),走下去,總會遇到故知。
故知,蕭衡苦笑。
現(xiàn)在是久旱可以有甘霖,他鄉(xiāng)卻不會有故知。
“年輕人,是你啊?!弊砼P柳下,眼睛看向遠(yuǎn)方,是詩人的高雅。
“太白先生,你還在啊。”蕭衡漫無目的的走,當(dāng)見到柳樹下那個神情飄逸的人,驚訝過后大喜過望,又遇上偶像了。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他身邊。
李白卻自顧飲酒,緩緩吟道:“胡人吹玉笛,一半是秦聲。十月吳山曉,梅花落敬亭。愁聞出塞曲,淚滿逐臣纓。卻望長安道,空懷戀主情?!?p> 出口成章,李白的詩仙之名名不虛傳。蕭衡佩服不已,這些才子,肚里墨水咋這么多呢。但是,蕭衡突然想了起來,安史之亂前兩年的李白,似乎早被玄宗逐離廟堂了。
李白開始“仰天大笑出門去”的時候,遇上貴人,平步青云,頗為玄宗喜歡的。還有一次,讓他非常得意了一次。那是渤海國使者呈入番書,文字非草非隸非篆,跡異形奇體變,滿朝大臣,均不能識。玄宗怒道:“堂堂天朝,濟(jì)濟(jì)多官,如何一紙番書,竟無人能識其一字!不知書中是何言語,怎生批答?可不被小邦恥笑耶!”眾皆汗顏,正為難間,玄宗想到李白,即召入宮,李白卻識得番文,宣誦如流。玄宗大悅,即命李白亦用番字,草一副詔。李白欲借此機(jī)會奚落高力士,乞請高力士為他脫靴。玄宗笑諾,遂傳入高力士。高力士一直是玄宗身邊最親近之人,官封冠軍大將軍、右監(jiān)門衛(wèi)大將軍,渤??す?,權(quán)勢熏天,怎肯受此窘辱,只因玄宗有旨,不便違慢,沒奈何忍氣吞聲,遵旨而行。李白非常欣慰,遂草就答書,遣歸番使。
高力士對此事一直耿耿于懷,但李白正受玄宗所寵,他不好直接在玄宗面前抵毀李白,繼而轉(zhuǎn)向貴妃。一天,高力士與貴妃談及詩歌,勸貴妃廢去清平調(diào)。貴妃道:“太白清才,當(dāng)代無二,奈何將他詩廢去?”高力士冷笑道:“他把飛燕比擬娘娘,試想飛燕當(dāng)日,所為何事?乃敢援引比附,究是何意?”貴妃立時變色。原來唐代婦女以豐滿為美,貴妃亦不例外,而漢代婦女自皇后趙飛燕始,以纖瘦為美,漢成帝生怕大風(fēng)把趙飛燕吹走,還專為她建了一座七寶避風(fēng)臺。玄宗嘗戲語貴妃道:“似汝當(dāng)便不畏風(fēng),任吹多少,也屬無妨?!辟F妃知玄宗有意譏嘲,未免介意。女人心胸狹窄,貴妃受高力士挑撥,認(rèn)為李白作詩嘲諷自己體形偏胖,不由得忌恨起李白來。
自此貴妃入侍玄宗,屢說李白縱酒狂歌,失人臣禮。玄宗雖極愛李白,奈為貴妃所厭,也只得與他疏遠(yuǎn),不復(fù)召入。李白知為高力士報(bào)復(fù),亦對李林甫把持的朝廷失去信心,天寶三載,李白懇求還歸故里。玄宗賜金放還,李白遂又浪跡四方去了。
李白政治失意,自詡為“奉天子之命作詩?!?p> 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李白的瀟灑,李白的浪漫,李白的愁緒與不拘一格,讓他的詩文總是那么飄逸,下筆如神。
不過,蕭衡記得,李白還會干傻事,真正的斷送了他的政治前途,就是安史之亂后,他為了急于從政,施展報(bào)國政治理想,居然去當(dāng)永王李璘的幕僚,當(dāng)時李璘被玄宗派出師東巡,李璘生出異心,招納賢士,同在江南的蕭穎士、孔巢文、劉晏也曾被永王所邀而拒不參加,以此免禍,李白在這點(diǎn)上顯然不及他們。李璘是誰,志大才疏,安史之亂他沒有才華平定,倒是先跟其哥哥肅宗李亨爭奪帝位,結(jié)果可想而知,沒過幾個月李璘就被肅宗平定了,李白自然成了階下囚,被關(guān)潯陽獄,這時崔渙宣慰江南,收羅人才.李白上詩求救,夫人宗氏也為他啼泣求援.將吳兵三千軍駐扎在潯陽的宋若思,把李白從監(jiān)牢中解救出來,并讓他參加了幕府。但是此后,李白不再受重用,反而被流放夜郎,而李白此時已屆暮年,“夜郎萬里道,西上令人老”。
要不要提點(diǎn)他一下呢,望著眼前自取娛樂卻有愁緒的李白,蕭衡若有所思。
“年輕人,惜取少年時,現(xiàn)正當(dāng)春光正媚,何不賦詩一首呢。”李白意猶未盡,自己來了一首,不忘勸說蕭衡也來賦詩。
“先生說笑了,在下大字不識得幾個,如何能賦詩呢,充其量來句春眠不覺曉,處處蚊子咬了?!笔捄饪嘈Φ?。不對,蕭衡突然想起來,這春曉是孟浩然寫的,孟浩然是初唐的人物,現(xiàn)在剛?cè)ナ朗嗄甓?,自己就改編了他的詩了,李白肯定是知道這首詩的,罪過罪過。他感受李白臉色比較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