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夜,泉溪鎮(zhèn)就變了一個模樣,街道巷陌上商鋪林立,燈火分明,往來之人皆是成雙入對,各色活動熱鬧非凡,商販們自不會放過這大好賺錢的機會,幾乎每一寸立足之地,都擺上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幾乎每一個攤位,都里里外外圍著一群湊熱鬧的人。巧逢佳節(jié),令人心悅,無意被拐來泉溪鎮(zhèn),竟趕上了這樣一個花燈會,方筱筱覺得真是值了!
“九爺,你這樣走在街上不會引起圍觀吧?方圓幾十里的人可都認得你呢?!?p> “不會。我平日公然出行皆乘馬車,除了江府從事、幾個商鋪租主和一些合作的生意之人,還有……你,其他人都未曾見過我真實樣貌,現(xiàn)在他們就算看到我,也不會知道我是江九爺?!?p> 正說著,迎面走來一對男女,擦肩而過之間一些零言碎語模糊飄來。
“現(xiàn)在泉溪鎮(zhèn)是越來越熱鬧了,幾年前的泉溪鎮(zhèn)可還是一個荒蠻之地啊?!?p> “是啊,多虧了江府九爺,整個鎮(zhèn)上的商鋪都是他興建的,現(xiàn)在他可是這兒的大商戶,搞不好比王宮里的人都有錢呢!”
方筱筱驚訝地看向江九爺:“真沒想到泉溪鎮(zhèn)是你最初建起來的,難怪這兒的人這么尊崇你。”
“這種正面聽到別人評價我的感覺很特別,不過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江九爺僅是輕輕一笑,“只是當初無意經(jīng)過此地,見這里風(fēng)景寧靜,泉水充沛,卻荒無人煙,寂寥冷清,不由心下覺得可惜,便萌生了一種吸引人們到此地安居樂業(yè)的想法,于是便用所帶錢物興建了商鋪、房舍等,這才漸漸有人來到這里。現(xiàn)在想來,也都是些陳年舊事了?!?p> 江九爺年少有成,也不過二十出頭,‘陳年舊事’這個飽經(jīng)滄桑的詞語從他口中說出,卻讓人越是琢磨不透,他這么一個年輕人,能有多久的‘陳年’?
方筱筱感覺到從江九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是一種與世無爭的安淡,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無不讓人沉浸在清新和煦之中,他這樣被眾人敬仰著,崇望著,卻依然能夠平靜穿行于人群之中,所經(jīng)之處不曾激起任何波瀾,這樣一個人,究竟經(jīng)歷著怎樣的風(fēng)景?
一個貨郎見江九爺二人忙上前去攬生意,“哎呦,這位小爺,一看你們就是金童玉女、佳偶天成、芙蓉并蒂、天造地設(shè)、相濡以沫、郎才女貌……”
江九爺冷冷打斷他:“你到底想說什么?”
貨郎呵呵笑著拿出了玉佩:“這位公子,買對兒玉佩吧。我這對兒玉佩,公子一個,姑娘一個,那就是心連心……”
“你找錯人了?!苯艩斃襟泱阕唛_了。
貨郎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地看看他們,又看看手里的玉佩:“真見鬼了!”
“為什么他會把我們當成……”方筱筱不解地問道。
“是今天出來的不是時候,花燈會這天出來的大都是伴侶,你仔細看看,街上那個不是成雙成對的?”
方筱筱一看之下還真是,來來往往均清一色一男一女,居然找不出一個單獨或只有同性友伴相陪的。
江九爺頓了頓:“我本不該今天陪你出來玩,可看你興致這么高,所以……不過在這樣的氛圍中確實讓人有些不悅。”
“沒關(guān)系九爺,別看現(xiàn)在你是一個人,待會可不一定哦,一會看我怎么幫你找到一個中意之人,憑九爺你的條件,窈窕淑女豈不是信手拈來?”方筱筱以為江九爺覺得只身一人有些孤單,心里便盤算著怎么幫九爺找到一份姻緣。
江九爺眉毛一揚問道:“你真的這么覺得?”
“當然啦,九爺你武功高強,為人俠義,哪個姑娘見了不喜歡?”
江九爺嘴角微微上揚:“若真像你說的這樣,倒也是個好事。只可惜,我九爺終究是個薄情之人?!?p> 方筱筱沒太聽懂,正欲詢問,忽聽耳邊傳來一陣吆喝聲。
“套圈兒,十銅板套一次嘍,套到什么得什么來!”
方筱筱瞧著稀奇,便拉江九爺去看。
“姑娘,套圈嗎,這里的東西,只要您能套中,盡管拿走,我絕無二言!”
方筱筱往鋪上一瞧,一個純白翡翠的劍穗吸引了她的注意,哥哥的劍法那么精絕,若是再佩上這個,那該會更威風(fēng)的!
商販瞇眼望去,問道:“姑娘可是有中意的物件?”
方筱筱點點頭,可一看那劍穗實在是太遠了,怕是套不到,便說道:“算了,我是不可能套中的,還是不要浪費錢了?!?p> 江九爺說道:“沒事,喜歡就盡管玩兒,套不中還有我呢。”
商販笑道:“對嘛,你相公都說了,盡管玩兒嘛!”
眾人一片調(diào)笑,還夾雜著女子的羨慕聲:“你看看人家對夫人多好,學(xué)著點兒!”
江九爺與方筱筱在這番打趣中早已面色緋紅,江九爺先轉(zhuǎn)移了話題:“你玩吧,待會我付錢。店家,煩請仔細數(shù)清次數(shù)?!?p> 方筱筱心道:“我運氣哪有那么差啊,不出十圈,準能拿下!”
可心里雖這么想,愣是一次次皆套空,眾人看不下去了,擔憂的看向江九爺,他這是要付多少錢了。后來商販也看不下去了,說道:“算了,姑娘你隨便套吧,后面的錢給你免了?!薄呀?jīng)認定方筱筱不可能套中了。
方筱筱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江九爺對商販道:“店家,一百銀兩,把它賣給我。”
商販眼睛瞪的老大,結(jié)巴道:“一、一百銀兩,公子,你確定不是在說笑?”他心里最清楚,那個劍穗最多也就值幾十個銅板。
江九爺一本正經(jīng)道:“一百銀兩權(quán)當她再套了幾百次,運氣再差,總該套中吧?”
店家連連稱是,拿起劍穗雙手奉上,江九爺接過來看了看,微勾唇角,遞給了方筱筱。
方筱筱愣愣地看著劍穗,心想,這個江九爺還真有錢到一定境界了。
“對了店家,花燈節(jié)還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江九爺問道。
“有,多著哩??吹侥呛用嫔匣ɑňG綠的花燈了嗎,公子也應(yīng)當去放一只,求福許愿嘛!”
江九爺挑目望去,江岸人群熙熙,一只只輕巧的荷花小舟蕩漾在水面,載著人們的祝福駛向遠方,也許會被江對岸的人輕輕拾起,知曉它承載的秘密,也許會一直漂著,直到燭燈熄滅,連同它的秘密旋轉(zhuǎn)著沉入河底。這條小河,自古以來融合了多少人岸邊哭泣的眼淚,又吞噬了多少人寫在花燈上的秘密呢?江水無言,縱然知道的再多,亦不會說出一言一句,所以人們才會放心地把心中的一切交付于它。
方筱筱雙手合十,心中默想:“愿父親在天之靈能夠安寧,哥哥不要為了仇恨而愁眉不展,朋友們平安快樂,還有……”方筱筱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江九爺,他臉上不帶有一絲情感,認真地看著手中的荷花燈?!斑€有九爺不要再為心事所困?!痹S完愿后,輕輕一推,荷花燈就順波漂去,與其他的燈聚集在一起,像是在互相傾訴彼此的心事。
江九爺也將花燈放入水中,他并沒有許愿,而是在花瓣上寫下了三個字“江婉荷”。
“江婉荷……好好聽的名字!九爺寫她在花燈上,那一定是對你很重要的人吧?”方筱筱問道。
江九爺點點頭:“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
“哦,她是九爺?shù)膼廴???p> “不,她是我的母親?!苯艩斏钋榈?。
“???”方筱筱一愣,突然想起在江府亭中江九爺抱著自己說的那些話,回神時江九爺已經(jīng)起身并走出了好幾步,方筱筱便馬上追去。
街上突然有一大群人涌來,皆往一個方向去,江九爺被其中一個人撞了一下,隨身所佩的玉佩掉落在地上。撞他的是一個不大的少年,手中還牽著一個和他差不多高的姑娘。
“抱歉啊?!鄙倌旮缴頁炱鸬厣系挠衽?,笑呵呵地還給了江九爺。
“無妨?!苯艩敂[擺手,“你們這么多人都是要去哪里?”
少年笑道:“從這往前有一座繡湘樓,今天高家大小姐要在這拋繡球招親,去湊個熱鬧!”
方筱筱生氣道:“你都有伴侶了,還去湊什么熱鬧啊?!闭f著看向少年牽著的那個姑娘。那姑娘長得很奇怪,個子和那少年竟一般高,肩膀十分寬厚,臉上的妝特別的濃,給人一種很不自然的感覺。
江九爺也注意到了那位女子:“這位姑娘……哦,敢問姑娘芳名?”
姑娘不說話,少年答道:“她……翠英,對,翠英?!蹦枪媚锏闪松倌暌谎?,少年沖她眨了幾下眼睛。
“那個,沒什么事,我們就先走了?”少年說著拉著姑娘就跑開了。
江九爺?shù)谋砬楹苁且苫?,喃喃?“筱筱,你有沒有感覺到剛才那位姑娘,倒像是一位男子?”
少年拉著那姑娘繞到了一座房子后面,埋怨道:“都怪你,差點被他們看了出來!”
“姑娘”開口說話了,是清一色渾厚的男聲:“你編得也太離譜了吧,翠英,你從哪想出來的?。 ?p> 少年說道:“好了,至少我們已經(jīng)確定了一件事,那就快回去吧?!?p> “可是我還想看看高家小姐長什么樣子……”
少年拍了他一下:“看什么看啊,你穿成這樣子去搶親啊,人家還以為你是……”
“姑娘”低頭看看自己一身女裝,氣憤道:“下一次你來扮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