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兒神色黯然,搖搖頭默然不語。
“……”幾秒鐘的沉默。
烈少鷹嘆了口氣,打破了這沉默:“還沒有二哥的消息嗎?他還是不肯回宮嗎?”
凌月兒搖搖頭:“想來他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不再宮中了,我印象里從來沒有和他一起玩過,也想不起來他長什么樣了?!?p> “對了,那大哥他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被派去選秀女了?”
“你不知道,媛昭儀墜井身亡了。宮中上下議論紛紛,人心惶惶的,太后讓大王新招進些秀女沖沖災,大王的嬪妃本來就不多,也好填補一下嬪妃的空位?!?p> 烈少鷹一驚,自己不在這些天,宮中竟出了這樣的事,看來得回去一趟了。
清風徐徐吹進來,將凌月兒的長發(fā)吹亂,遮住秀麗的臉龐,烈少鷹微微抬手,將凌月兒臉上的發(fā)絲輕輕拂去。
方筱筱拎著半桶水氣喘吁吁地來了,正巧看到這一幕,默默將桶放在旁邊,低聲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烈少鷹來不及多說什么,趕忙將凌月兒的身子扶正,讓她靠近水桶,正當他要用水給凌月兒沖洗傷口時,突然聽到凌月兒一聲慘烈的尖叫聲。
“啊——”凌月兒驚恐的指著水桶,渾身發(fā)抖地向后退去,帶著哭腔道,“蛇、蛇……少鷹哥哥,水里有蛇!”
烈少鷹一驚,抬眼看了看那桶水,發(fā)現水里的東西其實不是蛇,是跟蛇極其相像的鱔魚。他皺皺眉頭,二話不說提著桶走出去把水和黃鱔一同倒掉。
“你,你干嘛把它倒掉???我好不容易抓到的!”方筱筱追上去將鱔魚從地上捧起來。
烈少鷹責問道:“筱筱,水里怎么會有這東西?”
“我著看它可愛,就想把它抓回來當做禮物送給月兒……”
“月兒從小最害怕的就是蛇了,她都受傷了,你怎么可以還這樣嚇她?”烈少鷹微微有些憤怒,
“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不是故意的?”烈少鷹定定地注視著方筱筱,只感到怒火在胸中翻騰,“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我并沒有想嚇凌月兒,我只是想讓她開心一下,我怎么知道她會怕鱔魚?”經過這幾天,方筱筱在心里已經把烈少鷹當成自己的朋友了,聽到朋友這樣誤解自己,她不免有些生氣。
“我說你這人到底有沒有腦子?你以為天下所有的女孩子都像你這個野丫頭一樣囂張猖狂,天不怕地不怕?。 ?p> “你說我囂張猖狂?”方筱筱頓時來氣,“好,我就是山野丫頭,人家凌月兒是大家閨秀,行了吧?”
“筱筱,我不是這個意思?!绷疑羸椧娝鷼夥接X自己剛剛有些失態(tài),忙道歉道,“對不起,剛剛我是擔心月兒的傷,情緒過激了,我不應該那么說你?!?p> “烈少鷹,你聽好了,我現在馬上重新弄一桶水來,我保證里面不會再出現任何東西,你可以放心的給月兒清洗傷口。但是,我們之間的情誼也就僅剩這一桶水了,打完水后,你走你的陽關路,我過我的獨木橋,你我互不相欠!”方筱筱拎起桶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筱筱,我……”烈少鷹追出幾步,又擔心凌月兒的安全,不得不又留了下來,他望著方筱筱遠去的背影,心亂如麻。
方筱筱默默地走在青草地上,她記得烈少鷹一進門那焦急的神情,目不轉睛地守著凌月兒,眼中唯一的東西,那就是急切與關心,為了她,他竟然會誤解自己,自己還有什么好解釋的呢?想著想著眉宇間不經意多了一絲憂傷,細微到連方筱筱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不就是重新再收集一桶水嗎,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自己會生氣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那淡淡的憂傷又是從何而來?是從她看到烈少鷹對凌月兒的那種關心,從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在他心里那么不重要,從她明白對方根本就不了解真正的自己開始?
樹葉突然猛烈抖動了一下,三個身著黑衣的人跳了下來,方筱筱認出來了,那是剛才那三個劫匪,他們居然還沒有走遠。方筱筱本能的往后退了幾步。
“老大,這下咱可有東西拿回去了!剛剛老窩讓那小賊端了,可得拿回點本錢來!”
方筱筱剛想逃跑,幾個人一起擁上,把方筱筱五花大綁,連拉帶拽的推上馬車。
“喂!你們想干什么,快放了我!”
“干什么?當然是把你給買了!這小模樣,夠哥幾個賺一筆的了!”
夕陽將落,烈少鷹等了半天也不見方筱筱回來,他在屋內踱來踱去,不時看向門外,凌月兒看出來烈少鷹的擔憂,安慰道:“少鷹哥哥別擔心,你剛剛說了筱筱幾句,我看她臉色不太好,我想她是先回客棧了吧,等下我們回去,你跟她道一下歉就好了。”
“這個方筱筱,也太任性了吧!果然不能太依賴她?!绷疑羸椨挚戳丝戳柙聝旱膫冢櫚櫭?,“算了,我先帶你回朱雀大街上找個大夫,抓緊時間,不然傷口會感染的?!?p> 凌月兒點點頭:“好……可是,我不能走路……”
“那我背你?!绷疑羸棻称鹆柙聝海鋈幌氲叫〉臅r候經常這么背著她,爬山時背,下雨路滑時背,走山路時背。
凌月兒輕輕把頭伏在烈少鷹的背上,他的后背那樣寬闊,承載了小時候的無數童年記憶,是她心里最溫暖的依靠,他的腳步那樣平穩(wěn),帶她踏遍萬水河山,帶她走過秋冬春夏。
此時劫匪的馬車正穿過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烈少鷹背著凌月兒與這馬車擦肩而過,方筱筱透過簾縫,看他們有說有笑,忽然覺得自己就像空氣一般被遺忘,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那樣,她生氣地把馬車簾子拉了上去。
絡腮胡朝車外瞄了一眼,笑道:“喲!你那眉清目秀的俊哥哥與別的姑娘在一起呢,是不會來找你了,你就乖乖跟我們走吧!”
“你們到底要把我?guī)ツ睦??”方筱筱問道?p> “這你可管不了,老實跟著就行了!”
烈少鷹找了大夫給凌月兒處理了傷口后,二人往客棧走去。
“冰糖葫蘆來~客官快來看一看啊~!”
“筱筱一定喜歡吃這個。”烈少鷹心想著走了過去,對那人道,“給我來一串。”
回到客棧,烈少鷹興沖沖地推開房門:“筱筱,你看我給你買了什么!”
屋內無人回應,烈少鷹有些失落,走進去卻沒有發(fā)現方筱筱的身影,找到店小二一問,才得知她根本就沒有回來過。冰糖葫蘆從手中滑落,表情木然。凌月兒看到這一幕問道:“少鷹哥哥,你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事?”
“筱筱她根本沒有回客棧?!绷疑羸椡崎_凌月兒,像丟了魂似的飛奔出去,“我要回去找她!”
凌月兒心中有一絲難過,跟著追了上去,烈少鷹去哪,她便要去哪。烈少鷹回到凌月兒被綁的那個木屋,在附近找了一圈,并沒有尋到方筱筱的蹤影,只是在一條小溪邊發(fā)現了一個被打翻的水桶。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把她氣走。”烈少鷹一下子坐到地上,無比自責道。
“少鷹哥哥別難過,我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說不定會找到的?!?p> 烈少鷹像是得到了一絲動力,緩緩站起來:“你說得對,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找到她!”
烈少鷹像是瘋了一樣,在大街上瘋狂奔跑,問過無數的行人,一遍遍呼喚著方筱筱的名字,可惜沒有人能夠回答他。夜幕漸臨,大雨傾盆而至,烈少鷹仍在雨中一步一步尋找著,身上的衣服完全濕透,雨水順著亂發(fā)淌下來,劃亂他焦急自責的眼神。
凌月兒撐傘跑來,拉住烈少鷹:“少鷹哥哥,雨太大了,我們先回去,明天再找吧?”
烈少鷹推開她:“不要管我!人是我氣走的,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她!”
“可你這樣會生病的,就算你一直找到天亮,有用嗎?月兒不希望看到少鷹哥哥這樣折磨自己,月兒不要少鷹哥哥生?。 ?p> 烈少鷹一怔,抬頭看看凌月兒,她將傘撐在自己的頭頂,她自己卻渾身濕透,黏黏的頭發(fā)凌亂不堪地貼在臉上,心中一陣酸楚,握住她的手將傘移回她的頭頂:“月兒,你先回客棧早些休息,聽話?!?p> “少鷹哥哥,那你呢?”
烈少鷹搖搖頭,不知他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月兒你知道嗎,我現在好后悔,真的好后悔。我要繼續(xù)找她,直到我找到她為止?!?p> 烈少鷹說罷轉身走進雨幕中,凌月兒跟上去拉住烈少鷹:“少鷹哥哥,從小都是月兒聽你的,今天你就聽月兒一次吧,我們先回去好不好,你不要這樣懲罰自己,我知道你很難過,可看你這樣,我也會很難過?!?p> “月兒,你先回去,不要管我?!?p> “三弟,你這是干什么!凌小姐,你怎么也在這?”路過的烈政看到他們,忙跑過來給他們撐傘。
凌月兒向烈政求助道:“大王子,你快看看少鷹哥哥吧,他現在這個樣子,會生病的!”
烈政顰蹙:“三弟,發(fā)生了什么事?”
烈少鷹目光黯淡,搖頭道:“我把方筱筱氣走了,她現在不知去了哪里,我根本就找不到她?!?p> 烈政抬頭看了看天:“這里太冷了,有什么話去明春堂再說吧?!?p> 幾人走進明春堂,烈政差人給烈少鷹換了衣服,并泡了茶。烈政看烈少鷹愁眉不展的樣子,嘆了口氣:“三弟莫擔心,方姑娘肯定會找到的?!?p> “可是我找遍了整個朱雀大街也不見她的蹤影。”
“這樣吧,我明日調一些人幫你一起找,只要她還在烈國,總會有消息的?!?p> 烈少鷹點點頭,稍稍放心。他們并不知道,此時的方筱筱已經身在相隔不遠的泉溪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