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夏日格外煩躁,外面不知何時已有了蟬鳴。烈王百無聊賴地翻閱著宮內(nèi)宮外呈送的奏章,一旁的龍井茶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
“報大王,三王子殿下求見?!庇腥诉M來通報了一聲。
“傳?!绷彝蹉紤械卣f道。
話音剛落,烈少鷹便領(lǐng)著兩個人走了進來,那兩個人一人抱著一厚摞書卷,烈少鷹命令兩人將它們擺好放到烈王桌子面前。
“父王,這是兒臣自罰的一百卷經(jīng)書,現(xiàn)已抄完,請父王核查?!绷疑羸棸牍蛟诘?。
烈王抬眼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不必了,你且起來?!?p> 烈少鷹依言起身,故作殷勤地走上前去給烈王揉肩,半撒嬌道:“父王,兒臣知道錯了,求您別生氣,也別再責怪筱筱了,她真的是我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樣。”
“凡事謹慎點為好,來路不明的女子最好還是少招惹,改天我想個由頭把她送出去......”
“不不不,父王,她畢竟是我的宮女,還是交由我來處理吧,您不用操心了?!?p> “你呀,整天玩性不改,我看吶還是趕早和月兒成婚,收收你這性子?!?p> “兒臣還小,不想結(jié)婚,要結(jié)大哥先結(jié)!”烈少鷹雙手抱臂,一副誓死抵抗的樣子。
“你這孩子......額......”烈王氣得頭痛,用手揉著太陽穴。
烈少鷹趕忙上前道:“父王您怎么了,沒事吧?”
“還不是給你氣得?!绷彝鯏[擺手道:“你先走吧,別在我眼前晃悠,我現(xiàn)在看到你就頭痛?!?p> “哦?!绷疑羸椼貞?yīng)了一聲,“那我走了啊,改日再來向父王賠罪?!?p> 烈王連連嘆氣,一旁的太監(jiān)見三王子走后靠上來安撫道:“大王息怒,三王子年紀小不懂事,正是讓人操心生氣的時段,等過些時日他會慢慢成熟的?!?p> “我這個小兒子,當真是玩性不改,但他并非玩物喪志之徒,他有一顆好勝的心,那股子倔強勁兒跟我當年簡直一模一樣,如若再多一些沉穩(wěn),便好了......”烈王說著站起身來,“福臨,陪寡人去花園走走罷,寡人坐累了。”
剛走進花園,便聽聞一陣輕盈飄渺的琵琶聲從遠處傳來,烈王閉眼細細感受,疑惑道:“這曲子寡人倒是從未聽過,走,去看看?!?p> 陽光橫斜,透過林梢打下一片斑駁,花園一角的石凳上,一位紫衣青年和著音樂輕輕翻動著手中的卷軸,時而微微皺眉,時而露出了然的神色。他的旁邊一位身著淡黃素衣的女子正在彈琵琶,日光繾綣,照在女子泛紅的臉頰上,勾勒出她淺淺的微笑。
是她。烈王嘴角輕輕上揚。
“這不是.......”福臨有些驚訝地開口想說什么,被烈王抬手打斷。
烈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側(cè)身躲到了假石后面,閉目靜靜聽曲。
一曲終了,秋楚將將把撥插入琴弦,便聽得三聲擊掌,緊接著從假石后繞出一個人來。
“好!”烈王面帶笑意,望向秋楚。
秋楚心下一驚,抬頭看向烈王,想是萬不曾料到他會來,慌慌行禮:“奴婢見過大王?!?p> 旁邊的烈政亦將書卷合起放在桌上,起身道:“兒臣參見父王?!?p> 烈王走過去,將桌上的書卷拿起:“《詩經(jīng)》,難怪要配上琵琶在旁,想是如此讀來意蘊更佳吧,不看兵書國策看詩詞歌賦,看來政兒意向于花間才子嘍?!?p> 烈政微微一笑:“父王說笑了,兒臣不過是趁著今日陽光甚好,偶爾尋尋樂子,放松一下。父王來此,不也是如此嗎?”
烈王哈哈大笑,拍了拍烈政的后背:“看來我們父子啊,想到一塊去了!難得見你出來放松,出來走走也好?!?p> 說罷,烈王轉(zhuǎn)身走向秋楚:“楚姑娘,那日在二王子迎宴上的一舞,可叫寡人大開眼界,這不知何時能再欣賞到姑娘的舞姿呢?”
“大王謬贊,奴婢的舞與蝶妃娘娘相比不過是雕蟲小技,上不了臺面,那日說來實在是在眾人面前獻丑了,還請大王勿要怪罪奴婢。”
“奴婢?”烈王皺了皺眉頭,“秋楚姑娘,寡人命令你,以后在寡人面前,你不必以‘奴婢’自稱?!?p> “奴婢不敢,大王乃天之驕子,四海之尊,怎可因我一個下人壞了規(guī)矩,豈不讓天下人笑話?恕奴婢不能從命?!?p> “如果說,你我之間一定需要一個稱謂的話......”烈王忽然一笑,湊近秋楚低聲說道,“秋楚姑娘覺得‘臣妾’如何?”
秋楚大驚失色,向后跌退了一步:“‘臣妾’一詞太重,奴婢只是一名宮女,怕是叫不起。”
“別擔心,寡人說你叫得起,你就叫得起?!绷彝豕笮Γ瑢κ窒氯苏f道,“福臨,傳令下去,立刻封秋楚為妃?!?p> “父王且慢!”烈政喝住福臨,走到烈王身邊,鄭重說道,“兒臣覺得此事不妥,還請父王三思。”
“哦?此話怎講?”烈王看向烈政瞇了瞇眼,他這個兒子一向聽話內(nèi)斂,很少反對自己的意見。
“父王是九五之尊,而秋楚只是一位出身低微的宮女,父王如此草率地封她為妃,一則有損大王的威嚴,二則會引起群臣及宮中其他嬪妃的不滿。”烈政點到為止,后面的話自然不言而喻。
“是啊大王,大王子說的有道理啊?!备ER亦勸說道,“后宮嬪妃眾多,哪個不是才貌雙全,您可知這后宮之中多少眼睛在虎視眈眈盯著呢?!?p> 烈王瞬間了然,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憐惜地看著秋楚道:“真沒想到,方才寡人一時沖動,竟差點兒害了你,幸好有政兒提醒我。”
烈政聞言在心底松了口氣,盡量使面色表現(xiàn)得波瀾不驚,以掩飾內(nèi)心的凝重。
“看來今日之事是寡人唐突了,未考慮周全。福臨,剛剛的命令不必傳達了。”
烈王轉(zhuǎn)身欲走,邁出幾步后駐足,又返回來,對秋楚說道:“你放心,總有一天,會讓你名正言順地成為寡人的愛妃?!闭f罷大笑著離去。
秋楚有些慌亂地抬頭看看烈政。
“別擔心,有我在,不會讓這種事發(fā)生的。”烈政給她一個寬慰的眼神,將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
“算了,烈政大哥,你已經(jīng)幫我很多了,不用再為我的事情費心了,也許這就是我的命運......”秋楚傷感道,不自覺眼淚盈滿眼眶,搖搖欲墜。
“若不是我誤解了三弟的意思,你根本不會通過秀女的競選。如若不能幫你,我心中怎過意的去?況且,我?guī)湍?.....不僅僅是因為這些?!绷艺锍恢獮楹螘幸唤z心疼的感覺,他抬手拭去秋楚臉上的淚水,“還有,以后別再這樣說了,沒有天注定的命運,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而不是別人,任何人都無法逼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我也不會允許這種事發(fā)生,相信我?!?p> 秋楚含淚點頭,淚眼朦朧中烈政的目光那樣堅定可信,似乎是從黑暗之中透射出的陽光,把周圍的世界全部點亮了,似乎有他在的地方,都是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