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自古以來便是種利器,它最初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價值也向來只有一個,那就是殺人。
至于公孫大娘的劍器舞,則完全是曲解了劍的真諦,將十步殺一人的殺人利器,變?yōu)橐晃鑴ζ鲃铀姆剑瑥亩偙娙说膭ζ?,這也難怪公孫大娘,晚景凄涼了……
劍為百兵之首,其性嗜血。
所以,任何一個人,不論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只要他還是個人,當(dāng)他握住劍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便會自然而然地,涌起一股沖動,一股想要?dú)⑷说臎_動。
此刻,金劍少女的心中,便也涌起了這股沖動。
當(dāng)然,她涌起的并非是殺人的沖動。
她畢竟還是個女孩子,一個女孩子,總歸是不會像男人一樣,時常將打打殺殺掛在嘴邊的。
可她又的確是涌起了一股什么東西,這股什么東西是什么,她也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現(xiàn)在,她只想提著劍,沖上去,痛痛快快地廝殺一場。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qiáng)烈,她的氣勢便也愈來愈強(qiáng)。
便是玉劍男子,此刻也不得不抬起頭,緊張地盯著金劍少女。
金劍少女說得沒有錯,玉劍男子這個人,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shí),他的心里,還是很在意金劍少女的。
現(xiàn)在,玉劍男子的整顆心,的確已只系于金劍少女一人身上。
可這些,金劍少女當(dāng)然已看不到,因?yàn)?,現(xiàn)在,金劍少女的一顆心里,兩只眼里,都只有一個人,這個人,當(dāng)然便是玄月。
玄月的笑容已更深。
他雖然還是很驚訝,因?yàn)?,他從來也沒有想到過,這個嘻嘻哈哈的小姑娘,竟還會有這般攝人的氣勢,竟真地比她這個人看起來,更加出人意料。
可玄月卻并不慌張,在這世上,能教他慌張的事,能教他慌張的人,本已不多,這個小姑娘,當(dāng)然還算不上是一個。
玄月看了看手里的劍,看了很久,久到眾人都以為他已忘記了他自己,忘記了他面前的金劍少女,忘記了在場的所有人。
可他終究還是回過神來,回過神,便笑了,終究還是搖了搖頭,終究還是沒有拔出他手里的劍。
金劍少女道:“我的劍已出鞘,你的劍呢?”
玄月微笑道:“我的劍還在劍鞘里?!?p> 金劍少女道:“你的劍為什么還不出鞘?為什么還在劍鞘里?”
玄月道:“因?yàn)?,我的劍,不想出鞘…?p> 金劍少女皺眉道:“你的劍不想出鞘?是你不想讓它出鞘?”
玄月道:“是我不想讓它出鞘…”
金劍少女道:“你為什么不想讓它出鞘?”
玄月道:“因?yàn)?,我的劍,不必出鞘…?p> 金劍少女的秀眉皺得更深了,清冷的聲音也隨之傳來,“你認(rèn)為,對付我,你的劍,不用出鞘?”
玄月道:“不是對付你,是對付所有人,我的劍,都不用出鞘…”
金劍少女道:“可你的劍,在對付別人時,都已出鞘,為什么偏偏對付我,不出鞘?”
玄月道:“因?yàn)槲业膭?,出鞘就要?dú)⑷恕?p> 金劍少女聞言,低下了頭,喃喃道:“你不想殺我?”
玄月道:“沒錯?!?p> 金劍少女抬起頭,盯著玄月,道:“為什么?”
玄月道:“什么為什么?你是問我為什么不想殺你?還是問我,為什么想殺別人?”
金劍少女道:“為什么不想殺我?”
玄月道:“我早已說過,一來是不想,二來是不必…”
金劍少女道:“可你也總該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不是贏,便是死…”
玄月的眼睛亮了一下,道:“你還從來沒有輸過?”
金劍少女聞言,驕傲地?fù)P起了頭,道:“從來沒有!”
玄月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你從來也沒有輸過,就敢說,你不怕輸?”
金劍少女道:“我不怕輸,是因?yàn)?,我從來都不認(rèn)為我會輸…”
玄月的眼睛又亮了一下,微笑道:“看來,我說錯了話…”
金劍少女不禁問道:“你說錯了什么話?”
玄月道:“我問你輸了是不是會哭鼻子?現(xiàn)在看來,你輸了是一定會哭鼻子的…”
金劍少女聞言,不禁氣得嘟起了嘴,張牙舞爪道:“才不會!我說不會就不會!”
玄月道:“你回去吧…”
金劍少女道:“回哪里去?為什么回去?”
玄月道:“因?yàn)?,我并不想要你的命,也并不想教你輸…?p> 金劍少女笑了笑,道:“我不會輸?shù)摹?p> 玄月嘆了一口氣,表情很是無奈,他現(xiàn)在終于有一點(diǎn)明白玉劍男子的良苦處境了。
的確,任誰的身邊有這么樣一個嘴硬且傲嬌的女人,他的日子,都一定不會很好過。
玄月終究還是拔出了他的劍。
并不是因?yàn)?,他真地想要?dú)⒘诉@名少女,只是因?yàn)?,他?shí)在受不了她的嘮叨。
玄月道:“我只出一劍,若是你能擋下我這一劍,我便算你贏,如何?”
金劍少女大笑一聲,一揚(yáng)金劍,嬌叱道:“盡管放馬過來!”
金劍少女的話音剛落,玄月的劍便已出去了。
玄月的確只出了一劍,可他剛剛出完這一劍,他便后悔了。
因?yàn)?,玄月的這一劍實(shí)在太快,快到金劍少女甚至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玄月的劍便已到了她的面前。
玄月總歸還是高估了金劍少女,畢竟,一個活了二十年,還從來沒有輸過的人,任誰也該猜到,她的武功,一定不會太差。
可金劍少女的武功,非但不算太好,反倒算是差得要命。
便是一個學(xué)劍五六年的人,也能夠輕輕松松地?fù)魯∷?p> 眾人都很驚訝,也都閉上了眼,因?yàn)?,任誰也能夠猜得到,下一幕,必定是血濺當(dāng)場的一幕。
玄月的劍太快,快到就連他自己,也絕不可能停得下。
他的目中已露出驚恐的神色。
這是他第一次,在與人對戰(zhàn)時,露出驚恐的神色。
因?yàn)?,通常,這種神色,都只是他的對手露出來的。
玉劍男子也低下了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玄月的劍已要刺穿金劍少女的咽喉,金劍少女的眼中,也露出了恐懼的神色,她甚至已恐懼得閉上了雙眼。
劍光一閃,眾人長嘆一口氣,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
緊接著,眾人剛剛睜開的雙眼,便已瞪得如銅鈴一般,他們的嘴,甚至也像是塞了個大西瓜一樣,再也合不上了。
血濺當(dāng)場的一幕并沒有發(fā)生。
因?yàn)椋碌膭?,刺空了…?p> 玄月的劍怎么會刺空?
不光眾人疑惑,便是連玄月自己也很疑惑。
他的劍當(dāng)然不會刺空,因?yàn)椋膭?,從未刺空過。
他也當(dāng)然沒有強(qiáng)行改變劍的軌跡,因?yàn)椋膭μ?,他早已無力改變。
可他的劍又怎么會刺空?
眾人不禁將目光看向一個人,這個人,當(dāng)然便是本該死在玄月劍下的人,這個人,當(dāng)然便是金劍少女。
可眾人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金劍少女,已不見了。
難道,金劍少女是個武功卓絕的人?
難道,剛剛的一切,都只是她故意裝出來,用來迷惑眾人的?
眾人雖不知道,可有一個人卻知道,非但知道,而且還是心知肚明。
這個人,當(dāng)然便是玄月。
玄月知道,金劍少女絕對沒有高超的武功,她剛剛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一切,都絕不是故意裝出來的。
不管怎么說,金劍少女,總歸是沒有死在他的劍下,對于玄月來說,這本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可玄月卻一點(diǎn)也高興不起來。
非但高興不起來,反而還滿臉嚴(yán)肅,如臨大敵。
因?yàn)椋麆倓偡置?,親眼看見,有一個人,一個穿著白衣的人,救走了金劍少女,就在他的劍下,就在他極快的一劍下,救走了金劍少女。
眾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玄月也還在尋找著那個穿著白衣,能夠在他的劍下救人的人。
可眾人卻先聽到一陣哭聲,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少女的哭聲。
少女的笑聲,只有一個人能夠發(fā)得出來。
少女的哭聲,當(dāng)然也只有一個人,能夠發(fā)得出來。
這個人,當(dāng)然便是金劍少女。
玄月果然沒有猜錯,輸了的金劍少女,果然是一定會哭鼻子的……
此刻,金劍少女正躺在一個人的懷里,一個白衣少年的懷里,放聲大哭。
邊哭還邊用手捶著白衣少年的胸膛。
而白衣少年則一臉寵溺地輕拍著金劍少女的頭,輕撫著金劍少女的秀發(fā),嘴角帶著寵溺的微笑。
白衣少年,這里只有兩個。
一個是盤龍,一個是玉劍男子。
盤龍當(dāng)然不可能去救金劍少女,所以,救金劍少女的這個人,當(dāng)然也只能是玉劍男子。
玉劍男子緩緩地抬起了頭,沖著玄月微笑著,笑容之中,是掩藏不住的殺意。
這股殺意,比之金劍少女,當(dāng)然是強(qiáng)了不止千倍萬倍,便是玄月本人,也只覺得脊背發(fā)冷,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不好意思啊,這個姑娘,只能輸給我,除了我之外,不能輸給任何人的…”
玉劍男子的笑很冷,他的話更冷,笑著說出的話,比之北極冰雪,當(dāng)然也不遑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