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敲打
姜妧抬眸,苦笑道:“父親大晚上過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姜槐擰眉,目光凌厲地盯著姜妧:“今日是悠姐兒的及笄禮!”
這是在指責(zé)姜妧不顧及大局,不知分寸。
姜妧雖知姜槐不是自己的生父,但到底相處多年,心里仍抱有情分??山睘榱私獦酚茖幵缸屗氏逻@份委屈,甚至打算輕輕揭過,她感覺自己的心如墜冰窖,冷得難受。
姜妧眼里瞬間盈滿了淚,不甘地控訴:“父親!我病了一個月,你可曾想過替我鳴不平?可曾想過我受的委屈?”
她悲痛道:“若您真的緊張我,一個月再怎么樣也能查出真相。你還記得今日對我說的話嗎?”
姜槐抿唇不語。
“您說,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宮中給了交代,就此罷休。”
姜妧像是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悲切的語氣卻讓姜槐很不是滋味。
她迎上姜槐凌厲逼人的目光,澄澈的雙眼里是毫不掩飾的失望:“是宮中給了交代,還是父親給的交代?”
姜槐被戳中了心事,瞬間惱羞成怒:“夠了!今日之事是你做得不妥帖!”
“父親!”姜妧哀泣道,“這偌大的將軍府,若我不為自己討公道,誰會為我鳴不平!這難道也是錯的嗎!”
“我和姐姐不一樣!我沒有母家替我撐腰!若非娘親的隱忍和回避,你以為夫人會讓我們有安生日子過?”
姜妧的話字字誅心,每一句控訴都往姜槐的心窩子里戳。
姜槐面色難看:“我給你們母女倆的寵愛還不夠?”
“呵?!苯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您給的偏愛越多,夫人和姐姐就越看不慣我們,折磨的手段就會越多。”
姜槐身子一僵,辯解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姜妧伸手抹掉滑落的淚珠:“父親可還記得那個碎掉的玉簪?”
姜槐何等聰明的人,瞬間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竅,臉色愈發(fā)難看了起來。
姜妧本來想用玉簪之事勾起姜槐心里的愧疚,但姜槐臉上的難堪與遮掩讓她不由得起疑。
她話鋒一轉(zhuǎn),嘲弄道:“那玉簪,娘親恨不得眼不見為凈,父親卻讓我多戴...父親敢說自己沒有半點(diǎn)私心?”
姜槐內(nèi)心最深處的隱秘被姜妧揭開,他猛地盯向姜妧,目光狠辣,似要看穿姜妧。
姜妧的猜想瞬間得到了證實。
原來...姜槐把在楚流云身上沒有實現(xiàn)的,全都加注在她身上,因為她長得像楚流云!
她于姜槐而言...是平息遺憾的替身。
難怪楚流云看到她戴著玉簪會雷霆大怒!
姜妧強(qiáng)忍著胃里涌上來的惡心感,暗掐手心穩(wěn)定心緒。
她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父親,我也是你的女兒?。∧阕o(hù)著姐姐,我沒意見。但你不能踩著我的血肉護(hù)著她!”
姜妧眼神哀傷:“還是你認(rèn)為,我和娘親理應(yīng)打碎了骨頭也要咽下去?”
姜槐一句指責(zé)的話都說不出,如姜妧所說,今日小薇若是沒有站出來指認(rèn),他就打算將此事輕輕揭過。
他在朝中為官多年,宮中不可能沒有自己人,真相對他來說不重要。
姜妧低聲哭著,聲線壓抑,聽得姜槐的心一陣一陣地疼。
“妧兒...”
“父親?!苯獖€喚他,“我以為你是來關(guān)心我的傷勢?!?p> 姜槐的目光這才落在姜妧的額頭上,他眼眸一縮,靜默了良久,軟下聲音來:“你也瞧見了,今日李老太太和慧貴妃都在給悠姐兒撐腰。父親是擔(dān)心你,你若是留下把柄讓她們抓住,也夠你吃上一壺的。”
姜妧低著頭,諷刺地扯了扯嘴角,這是硬的不行,來軟的了?
姜槐見姜妧低頭不語,接著說:“今日這把戲我能看出來,旁人回過頭來仔細(xì)想想,也能琢磨出門道。我事務(wù)繁忙,不能時時盯著這后宅內(nèi)院....”
姜妧仍然不語。
姜槐思忖片刻,語重心長地說:“不若如此,你和你娘親到莊子上住一段時日,避避風(fēng)頭,也好養(yǎng)養(yǎng)身子,等過一陣子,父親再接你回來?!?p> 姜妧唇角抿直。
前世,姜妧和楚流云在姜樂悠及笄禮后就被打發(fā)到莊子上住了一段時日,一直到春節(jié)前夕才被接了回來,自那之后,姜槐對她的態(tài)度別扭又奇怪。
當(dāng)時的姜妧對姜槐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以為真的是去莊子上養(yǎng)身子?,F(xiàn)在想來...莊子上的條件可比府中差多了,哪兒是養(yǎng)身子的地方?
這期間肯定發(fā)生了什么,讓姜槐對她的身世起了疑心。
可到底是什么事,讓姜槐如此迫不及待地將她們母女倆趕到莊子上?
姜妧思來想去,沒有半點(diǎn)頭緒。
誰能讓姜槐這么忌憚?
突然,她想到了一個人——楚懷月!
今日及笄禮,楚懷月與她母親同來觀禮,楚流云還說她見過襁褓中的楚懷月!
襁褓中的嬰兒最是緊要,若非關(guān)系親近,一般人是見不到的。
姜妧又想起宮宴上慧貴妃說她和楚懷月長得相像...
難不成是楚家?!
姜妧覺得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了,心砰砰直跳。
“妧姐兒?”姜槐見姜妧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喚了好幾聲。
姜妧回過神來,強(qiáng)壓下心中的振奮,假裝傷心地說:“因為我,姐姐受了罰,所以父親就要把我趕去莊子上?”
姜槐也不是來問姜妧意見的,他拍板道:“胡思亂想,為父這是為了你好。就這么定了,后日啟程!”
姜槐向來說一不二,決定好的事是不會改變的。
既然這其中有貓膩,姜妧大可借著去莊子時,好好查一查。莊子不比將軍府規(guī)矩大耳目多,行事更方便些。
她沒再拒絕,順勢道:“父親,我有個請求。”
“說來聽聽。”許是方才鬧得太過難堪,姜槐突然變得好說話了起來。
姜妧說:“我身子弱,又聽聞三弟近日學(xué)武頗有成效,想跟著一起學(xué)學(xué)...”
姜槐若有所思地點(diǎn)頭:“明日我尋幾個武學(xué)師傅來給你挑挑,倒時跟著你一起到莊子上。你這身子骨確實弱了些,學(xué)一學(xué)強(qiáng)健身體也是極好的?!?p> “多謝父親?!?p> “早些歇息?!苯闭酒鹕韥恚^也不回地離開了。
小薇手心直冒汗,她拍了拍胸脯,頗有種劫后余生之感。
“小姐,咱們真的要去莊子上嗎?明明小姐才是受了委屈的人,老爺連句關(guān)心的話都沒有?!?p> “對他們來說,真相并不重要?!苯獖€輕聲道。
背后的利益牽扯才是重中之重。
姜槐一是為了敲打她,二是做給李氏看,更準(zhǔn)確地說,是做給李家看。
“可小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就這么算了?!”
姜妧扯了扯嘴角:“當(dāng)然不能就這么算了,好戲還在后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