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妧早已昏睡過去，沒有聽到楚流云的話。

　　楚流云又在姜妧的床邊靜默著坐了許久，才起身離去。

　　姜妧這一病，就是大半個月。

　　本來半個月前她就好得差不多了，但楚流云為了避免姜妧落下病根，硬是強(qiáng)壓著她又臥床修養(yǎng)了半個月。

　　等她身子徹底好利索了，就到了姜樂悠的及笄禮這天。

　　這天一大早，姜樂悠住的幽蘭閣響動了起來，人來人往的，格外熱鬧。

　　姜妧簡單收拾了一下，看時辰差不多了，就去前廳觀禮。

　　前廳熱鬧，來觀禮的都是京中世家望族的女眷，楚家自然也來了。

　　女子及笄后，就要說親了。這些女眷與其說是來觀禮的，不如說是來相看的。

　　楚流云坐在屏風(fēng)后，往楚家的方向連看了好幾眼，眼中是姜妧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姜妧想起病時，楚流云來看望她，特地問起了楚家小姐。

　　她心思微動，問道：“娘親，你認(rèn)識楚家小姐？”

　　楚流云不動神色地收回了視線，笑道：“以前見過，那時楚小姐還在襁褓中?！?p>　　姜妧沒錯過楚流云眼中閃過的懷念，她心里隱隱有種猜測，楚流云和楚家之間...肯定有關(guān)系！

　　她還想再問什么，姜槐走了過來。

　　他看了眼屏風(fēng)后的楚家人，忽然問道：“云兒，不去打個招呼？”

　　這話是什么意思？

　　姜妧敏銳地察覺到姜槐是話中有話！

　　楚流云抬頭，冷冷地看著姜槐，語氣漠然，不答反問：“姜槐，把一切都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感覺很好吧？”

　　姜槐邪笑道：“還不賴。至少....”

　　他突然湊到楚流云的耳邊，用僅有兩人能聽到聲音說：“你這輩子都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你只能待在我身邊！到死，也要葬在我旁邊！”

　　楚流云嘲弄地笑了聲：“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救下你?！?p>　　“很遺憾！”姜槐直起身子，攤手無奈地說，“這個世界上沒有后悔藥！”

　　姜妧能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氛圍并不好，甚至有些劍拔弩張。

　　可是...為什么呢？她沒有聽到兩人之間的話，她只知道，楚流云現(xiàn)在的臉色很難看。

　　姜槐目光落在旁邊低眉順眼的姜妧身上，心里忍不住一軟。

　　楚流云跟他只會冰冷的嗆聲，明明夫妻這么多年，卻無半分柔情。

　　姜槐每次跟楚流云吵完，都會去看看姜妧，那張六分像的臉柔和得讓他能瞬間消了氣。

　　他柔聲問：“妧姐兒身子可好些了？”

　　姜妧面上掛起淡淡的笑意：“好些了，多謝父親關(guān)懷?！?p>　　姜槐點點頭，輕輕拍了拍姜妧的肩膀：“好端端的，怎會落水？宮里雖說是徹查，但到底顧及皇家顏面....”

　　姜妧一聽這話就知道宮中已經(jīng)找了個背鍋的將這件事搪塞過去了。

　　她善解人意地笑道：“我明白的。”

　　姜槐還想再說什么，打扮得珠光寶氣的李氏走了過來，她掃了眼楚流云，眼底是藏不住的嫉恨與厭惡，警告道：“今天是悠姐兒的及笄禮，容不得半點閃失?！?p>　　李氏，姜家的當(dāng)家主母，也是姜槐的正室。

　　楚流云面上云淡風(fēng)輕：“今日賓客不少，夫人可得仔細(xì)著身子。”

　　李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很不是滋味，狠狠地瞪了眼楚流云，轉(zhuǎn)身離開，走到主位前，目光涼涼地看著姜槐。

　　姜槐想跟楚流云說幾句軟話，但她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他臉色微沉，也沒了興致。

　　姜妧伸手抓住楚流云的手，沖她柔柔一笑。

　　楚流云一愣，隨后笑著摸了摸姜妧的發(fā)髻，但顧及著姜槐在場，她沒說什么。

　　眼見著時辰快到了，姜槐走到主座前站著，整個人氣宇軒昂。

　　但他沒坐下，因為正賓還沒到。

　　姜樂悠的及笄禮很講究排場，規(guī)格僅次于皇家。

　　正賓請的是當(dāng)朝王宰輔的母親、一品誥命夫人王李氏，也是李氏的表姑奶奶，因她不喜被冠夫姓稱呼，都稱她為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有福氣，膝下子女出息，兒子官至宰輔，女兒是寵冠后宮的慧貴妃，京中不知多少人艷羨。

　　要知道，當(dāng)初王老太爺在王家并不受待見。

　　李老太太很少出府，連宮中宴席都少去，誰家若是能請到她來做正賓簪者，那才真正的面上有光。

　　李氏為了姜樂悠的及笄禮，是下了血本了。

　　前院傳來喧鬧聲，姜槐和李氏連忙迎了上去。

　　姜妧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一個身著華服，面目慈祥的老太太被人攙扶著進(jìn)來，前呼后擁的，極有排面。

　　李氏殷勤地攙扶著李老太太到正賓的位置上坐下，姜槐就宣布正式開禮了。

　　姜樂悠身著素衣，緩步走到李老太太面前，低眉順眼地跪坐著。

　　李老太太瞧著姜樂悠這副模樣，滿意地點頭，接過有司的羅帕和發(fā)笄，高聲吟誦祝詞后，為姜樂悠梳頭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上坐下。

　　姜樂悠接過有司遞過來的服飾，回到東房換上。不一會兒就身著華服出來叩拜父母，后是再加笄，再拜。

　　第三次加笄時，門口突然傳來高聲：“貴妃娘娘給姜小姐添禮，特贈金玉綴花步搖一支！”

　　李氏面上一喜，連忙迎了出去，姜樂悠跟在后面，瞥了眼姜妧，眼里滿是高傲與自得。

　　姜妧涼涼地回看了一眼姜樂悠，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姜樂悠，且先讓你好好過完這個及笄禮...好戲，還在后頭呢。

　　李氏瞧著那支精致富麗的步搖，心里止不住的歡喜，連忙讓簪者簪了上去。

　　姜樂悠摸著那支步搖，嬌羞一笑。

　　第三次加笄并沒有因為這個意外打斷，反而讓姜家更有面了。

　　加笄結(jié)束后，李老太太給姜樂悠取了小字，姜樂悠作揖答謝，這才算是真正的禮成了。

　　禮成后，李老太太也不多留，姜槐、李氏、姜樂悠連帶著姜妧一起，親自送李老太太出門。

　　待觀禮賓客們用過膳食后離開，喧鬧一日的姜家安靜了下來。

　　姜樂悠趾高氣揚(yáng)地走到姜妧面前，輕輕撫著耳邊的步搖流蘇，睨著姜妧，傲然道：“今日你母親只配站在屏風(fēng)后觀禮，還不是低我母親一頭？”

　　楚流云其實可以坐在主座下觀禮的，但她說什么也不肯。她被姜槐迎進(jìn)府里后，幾乎不在公開場合露面。

　　想起今日姜槐和楚流云之間莫名其妙的對話，其中必有蹊蹺。

　　姜樂悠見姜妧沒搭理自己，氣惱地推了一把姜妧：“本小姐跟你說話，你聽到?jīng)]有！”

　　姜妧回過神來，掃了她一眼，笑道：“姐姐今日賺夠了面子，讓妹妹好生羨慕?！?p>　　姜樂悠冷哼了一聲，顯然被姜妧的話取悅到了。

　　但姜妧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后背直冒冷汗。

　　“只是...若是外人知曉，姐姐謀害姊妹，不惜將妹妹我推下湖中，不知今日的風(fēng)光，姐姐能撐上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