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她管著事，這事又撞在她手里，總不能就這么丟開手，叫采蕙盯著這邊清掃園子，便領(lǐng)著人往紫藤院走去。

　　沈青鸞從花園往回走，又繞路去了一趟海棠院。如今海棠院兩個主子都在養(yǎng)傷養(yǎng)病，先前趙氏意外小產(chǎn)又打發(fā)了一波人，如今整個海棠院的下人都格外的低調(diào)謹(jǐn)慎。沈青鸞來探望趙氏，小丫鬟們不敢直接領(lǐng)她進(jìn)去，先進(jìn)去通報了一回，沈青鸞在外面等著，只聽見里頭噼里啪啦一陣響，不知摔碎了什么。

　　不多時小丫鬟出來回話，臉上還有些惶恐，小心翼翼道：“三奶奶，二奶奶喝了藥才睡下……”

　　這會兒過了午睡的時候，都快到晚膳的點了，誰會在這個時候喝藥睡下。沈青鸞猜出了趙氏不想見她的意思，也沒有戳穿，她本也只是來看看趙氏，又沒什么要緊的事，人家不想見就算了，聞言點頭道：“二嫂是該多休息好好養(yǎng)著，我也只是來看看二嫂，既然二嫂睡著，我就先回去了?！?p>　　沈青鸞不戳破也不追問，小丫鬟松了口氣，送沈青鸞往外走，再回來也不敢往屋里走，只在外頭候著，等主子的吩咐。

　　里頭趙氏蒼白著臉靠在軟枕上，臉上還帶著陰沉的怒意。身邊的梅兒小心地扶著她，勸道：“二奶奶身子要緊，奴婢扶奶奶躺下歇著吧！”

　　趙氏摔了東西還拒絕了沈青鸞進(jìn)來，但要說針對沈青鸞還真不是。趙氏意外早產(chǎn)顧家不會到處宣揚，知道的都是自家親戚，今日除了姨母小齊氏母女，還有趙家夫人前來探望。

　　趙家這位夫人本是繼室，在趙氏生母過世之后嫁入趙家，膝下有一個比趙氏小三歲的女兒。趙夫人嫁入趙家時，趙氏年紀(jì)尚小，趙夫人也沒有苛待趙氏，母女倆關(guān)系還算不錯，但相比起趙氏這個繼女，趙夫人自然是更在乎自己的親生女兒，趙夫人今日來，就是勸趙氏作為妻子不該太強勢，如今孩子沒了，更應(yīng)該低伏做小，主動給丈夫納妾，免得丈夫離了心。

　　趙氏在娘家時祖母父親疼愛，繼母別管是不是真心，對她從來都是關(guān)心體貼的。嫁到顧家之后，婆家厚道，夫妻也一向和睦，直到這回的事戳破了這層紙。趙氏失去了孩子，又一朝戳破了丈夫鐘愛于她的假象，一夕之間變故叢生，趙氏知道娘家要來，是希望能得到娘家的關(guān)心勸慰的，卻沒想到繼母會說出這一番話來。

　　趙氏強忍著怒火送走了繼母，等人走了便忍不住摔了手邊的花瓶，哪怕聽到沈青鸞來了，也實在沒有心情見她，只讓人將沈青鸞打發(fā)走。如今沒有旁人在，才忍不住哭腔，道：“欺人太甚、簡直欺人太甚！她當(dāng)我不知道她的心思？她不就是想將她那侄女送來，日后從這里得好處嗎？我絕不會讓她得逞！”

　　梅兒、竹兒兩個是自幼服侍趙氏的，與趙氏說是情同姐妹都不為過，而芳兒菊兒則是后頭分過來的，情分自然比不上梅兒和竹兒。因此，菊兒做出背主的事，趙氏惱怒居多，傷心難過卻沒有那么多，后來將人打了攆出去也就罷了，讓趙氏過不去的坎兒卻是二爺顧言。

　　梅兒知道趙氏的心結(jié)，這兩日二爺來道歉，趙氏連面都不愿見就趕人。她當(dāng)然知道主子這樣僵著不是辦法，可也只得緩緩地勸趙氏，偏偏夫人一來就說這樣的話，可不是當(dāng)面戳主子的心窩子。趙氏小產(chǎn)本就傷了身體，如今氣惱更顯得臉色灰白，生怕加重了病情，梅兒扶著趙氏躺下，接著勸道：“二奶奶想著自己的身體，什么能比得上身體要緊，至于夫人的心思，老夫人和老爺都不會答應(yīng)的，二奶奶何苦氣壞了自己的身體呢！”

　　趙氏被梅兒扶著躺下，臉上的表情卻有些慘淡，“今日不答應(yīng)，那明日呢？如今不答應(yīng)，那將來呢？父親疼我，可更看重云國公府這個親家，若是我不能生下子嗣，父親遲早會改變的?！?p>　　趙氏記得，她年幼時，父親常說起母親，說母親是最好的人，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可后來呢？父親雖疼她，可提起母親的時候越來越少，她出嫁了，不在父親身邊，父親遲早也會漸漸不再提她、不再想她。

　　“二奶奶說的什么話！”竹兒端著托盤進(jìn)來，托盤上是熱騰騰的補湯，“大夫都說了，二奶奶身體底子好，又年輕，雖然這回難免身體受損，但好好養(yǎng)著，很快就好了，還怕不能生下子嗣嗎？二奶奶莫胡思亂想，先將補湯喝了，這是老夫人特意讓人準(zhǔn)備的，專門為二奶奶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

　　趙氏見兩個丫鬟都是一臉擔(dān)心，沒有說話，由著梅兒扶她起來喝補湯，她擔(dān)心的不是她的身體無法恢復(fù)，而是怕她再也接受不了丈夫的親近。這兩天顧言每日都來，她不肯見他，他只當(dāng)她還在生氣，說幾句話就走了，可趙氏知道，她單單想到顧言這個人，想到他做的事，就心煩欲嘔，她知道這樣不是辦法，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沈青鸞從海棠院離開，沒走多遠(yuǎn)便瞧見顧辭和顧言在樹蔭下喝酒，準(zhǔn)確的說，是顧言在借酒消愁，而顧辭正勸他早點回去養(yǎng)傷。

　　就如顧辭所說，云國公對家中子弟管教甚嚴(yán)，哪怕顧言已經(jīng)成婚，做錯了事還是得受罰，當(dāng)晚云國公回府，就帶著顧言練了一回長棍，次日海棠院便多了一個病號。顧言傷的倒不重，都是些皮外傷，只是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最近都在海棠院養(yǎng)傷，身上傷著，心里又悔恨愧疚，加上趙氏不肯理他，日子當(dāng)然不好過，今日身上的傷略好些，便叫了顧辭借酒消愁。

　　“我就不信，你能對弟妹一心一意的一輩子！這是什么錯嗎？男子三妻四妾本就不是什么錯！”顧言有些醉了，哪能注意到沈青鸞過來，站起來發(fā)表了一句宣言，也不看顧辭和沈青鸞的表情，便搖搖晃晃地走回了海棠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