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衿手指蜷了蜷，并未立馬答話。

　　話音初落時(shí)，宋氏察覺失言面色尚有悔意，見她這般‘目中無人’又不免動氣，沉了聲色道:“我在同你說話?！?p>　　“整月不見，母親遇我便是質(zhì)問。開鋪?zhàn)右皇碌拇_是我要求，祖母也允了，想必不至于出格?！庇糇玉七o了斗篷，目光淡淡帶著笑問，“母親問我眼里有沒有您這個(gè)母親，子衿卻想反問，您眼里可有我這個(gè)女兒？”

　　被晚輩質(zhì)問，宋氏有些羞愧，眉宇間更多的是惱怒之色。

　　郁子衿卻不看她，自顧自道:“祖母說您是不知如何與我相處，我卻不覺得。都是女兒，相處有何難，端看想不想、愿不愿罷了。”

　　“靜姝妹妹雖為養(yǎng)女，您卻對她千般好、萬般好。我呢？侯府正兒八經(jīng)的嫡小姐，您百般看不上，卻又不得不相處?？蓵沁@般別扭，好似吃了夾生飯，難以下咽的很?！?p>　　“您說商人下賤，可哪里是商人下賤…”郁子衿搖了搖頭，復(fù)又抬眸緊緊盯著宋氏，“于您眼中，平頭百姓同樣下賤。您身為侯夫人，高門顯貴，自然是瞧不上他們的。我這個(gè)鄉(xiāng)下長大的女兒，您同樣打心底里瞧不上，不然也不會隨意尋了個(gè)舊識之子、祖母他們都瞧不上的婚事。”

　　“您瞧不上我這個(gè)親生女兒，卻又不得不相處，心里無端生出許多愁滋味來?！?p>　　“母親，我說的可對？”

　　宋氏搖頭，盯著她許久忽地淚眼朦朧，解釋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過去的事情，我無法改變，母親您也同樣?！庇糇玉茋@一口氣，神色平常，“往后的路如何走，我卻是要自己做主的。母親若看不慣，索性不看。”

　　“若實(shí)在覺得我丟了侯府的臉，不如去勸祖母改了心意?！?p>　　話落，郁子衿徑直上了馬車。

　　因著常去鋪?zhàn)拥氖聝?，老夫人特意為她另備了一架馬車，是以，此番也不用再擠宋氏的馬車。

　　上了馬車，郁子衿長舒一口氣。

　　憋在心里許久的話說出來，好似也沒得那般費(fèi)勁。只是聽著馬車外宋氏的輕泣聲，她又不免頭疼，深覺無力的很。

　　罷了，就這樣吧。

　　覆水難收，話都已經(jīng)說出去了，往后如何，便也不重要了。

　　再壞不過母女離心，打破了表面維持的假象，劃出一條界限分明的道來，維系著丁點(diǎn)的生養(yǎng)恩情。

　　“娘，天冷，快些上馬車吧?！?p>　　“若再晚些，怕是要誤了時(shí)辰。”

　　不算陌生的話音自馬車外傳來，郁子衿抬眸的功夫，外頭奴仆開了口，道是夫人、二小姐上了馬車，眼下可以出發(fā)了。

　　郁子衿閉眼靠著車壁，忽覺心累的很，到了將軍府也沒怎么緩過神，強(qiáng)撐著下了馬車。

　　莫?dú)g顏跑出來迎，見她這般，皺了皺眉頭:“身子還沒養(yǎng)好么，怎的瞧著這般無精打采。等會進(jìn)了屋，我差府醫(yī)好生給你瞧上一瞧。”

　　話落，轉(zhuǎn)而望向宋氏二人見禮。

　　寒暄兩句后，揚(yáng)聲喚了個(gè)奴仆來引路，她便拉著郁子衿先行跑了進(jìn)去。

　　待到了僻靜處，她才皺眉:“你那妹妹又給你氣受了？”

　　郁子衿被她逗笑，“何出此言？”

　　“我瞧著你那二妹妹不是個(gè)省心的，宋伯母待她，倒是比待你還要好些?！蹦?dú)g顏說不上具體，只覺事實(shí)便是如此。抿了抿唇，又安慰道，“你不要怕，若有難處便傳信于我。”

　　“放心，我能顧好自己。”

　　郁子衿笑笑，故意扯著臉嚇唬她，“你這小丫頭，竟是比幼時(shí)還愛操心了，小心年紀(jì)輕輕…地長了皺！”

　　莫?dú)g顏果然被嚇到，哆嗦著搖了搖頭。又想起在門外時(shí)所說的話，非要拉著郁子衿去看府醫(yī)，親耳聽到府醫(yī)說她除了體虛并無大礙，才放下心來，又歡喜萬分拉著人一個(gè)勁兒往馬場跑。

　　“郁姐姐，我教你騎馬！”

　　“爹爹前些日子將軍中生的小馬駒送回來兩匹，等你學(xué)會了，我便送與你一匹，可好？”

　　“好，你慢些跑?！?p>　　兩人來到馬場，才發(fā)覺已經(jīng)有旁的人在了。

　　男子端坐于馬背，墨發(fā)束起，一襲墨色錦衣，外罩同色狐皮大氅，手中正拿著馬鞭懶懶散散把玩。

　　聽得動靜回過頭，劍目英眉、似笑非笑的樣兒，可不正是錦王么？

　　身旁，一男子同樣騎于馬上。

　　身著月白色錦衣，一派風(fēng)度翩翩的模樣，瞧著倒是頗為和善些。

　　郁子衿遠(yuǎn)遠(yuǎn)看清是誰，當(dāng)即生了轉(zhuǎn)身就走的心思，哪曾想身旁莫?dú)g顏大喊出聲，“廷玉哥哥！”

　　莫?dú)g顏拉著人上前，先是朝月白色錦衣之人笑問幾句，轉(zhuǎn)而望向魏擷擰了眉，“王爺，您怎的又來了！”

　　“怎么，不歡迎我？”

　　魏擷笑問，視線不自覺望向身旁之人，又不動聲色移回來。

　　“你就這般討厭錦王殿下，莫不是還對他牽馬摔你屁股墩的事耿耿于懷？”莫廷玉出言搭話，非將莫?dú)g顏惹得惱羞成怒才作罷。

　　復(fù)又看向郁子衿，笑問:“這位是？”

　　莫?dú)g顏懶得同他爭，揚(yáng)了揚(yáng)頭道:“這是子衿姐姐，我要教她騎馬！”

　　復(fù)又看向郁子衿，笑道:“子衿姐姐，這是我二表哥。”

　　“見過莫公子。”

　　郁子衿適時(shí)見禮問好，又無法對其身旁之人視而不見，遂同樣屈身見禮，“見過錦王殿下?！?p>　　“嗯。”

　　魏擷冷淡應(yīng)聲，倒是一旁莫廷玉多說幾句，“原是郁小姐，久仰大名，歡顏可是整日念叨著你。早早向侯府下了帖子，就等著你上門呢。”

　　“哥！”

　　莫?dú)g顏面露羞色打斷，沒好氣瞪他一眼，對上郁子衿又笑彎了眼，“子衿姐姐，王爺他騎術(shù)可好了！正巧今日人在，讓他教你，我也能快些將小馬駒送于你！”

　　聞言，莫廷玉笑著出言打趣:“想讓她也摔個(gè)屁股墩么？”

　　話音落下，人猛地摔倒在地。

　　莫廷玉哀嚎一聲，從地上爬起來，憤憤不平瞪身旁人一眼。

　　郁子衿忙出言拒之，“王爺諸事繁忙，怎好耽誤在這等小事…”

　　話至一半，突地被打斷。

　　男人翻身上馬，冷著臉吐出只言片語，“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