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剛才為什么要許那人側(cè)妃之位??？”

　　出門坐上轎子，白芷立刻表現(xiàn)出自己的不開心，她嘟著嘴道：“就憑她，也配做側(cè)妃？”

　　“你不喜歡她？”謝知春瞧著她的樣子，覺得好笑：“人家剛才好像沒惹你吧？”

　　白芷被謝知春問住了。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方才紀素昕的話，自己也不確定起來。

　　“她好像卻是沒說什么，但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給奴婢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卑总频?。

　　不舒服的感覺嗎？

　　謝知春睫毛顫了兩下，唇角很輕的翹了一下。

　　她目光落到春情閣門口站著迎客的妓子身上——此刻陽光正好，不少人都在街上行走流連，又挑著擔的商販亦有挎著籃子采買的婦人。

　　離春情閣不遠的地方支著一個果攤，一梳著婦人頭的夫人牽著小孩兒與小販討價還價。

　　妓子的目光虛虛落在小孩兒手中呼啦呼啦像的木頭風車上，里面似藏著極深的羨慕與自棄，直到客人迎門，她臉上才飛快轉(zhuǎn)出討好的嬌笑，攬著客人臂膀，將身子倚靠上去拉著客人往內(nèi)走。

　　春情閣做的便是男歡女笑的買賣，這本是一幅極其尋常的畫面，但謝知春卻瞧出違和感。

　　違和感不在妓子身上，在那位妙語娘子身上。

　　即使身處花樓，但她身上卻沒有那種低人一等的自厭感，相反，謝知春還從她身上看出了不易察覺的自傲與輕慢。

　　在謝知春提出替她贖身，但要求她幫忙在沈青竹那里說情時，她從她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逝的同情和很淺的輕蔑。

　　同情她什么？

　　謝知春一開始不懂，后來大致明白過來——她在同情她對三妻四妾制的認同和妥協(xié)。

　　“小姐，賣身契讓人拿回來了。”白芷將紀素昕的賣身契交給謝知春。

　　“紀、素、昕？”謝知春念出上面寫的名字，眉峰一挑——姓紀？

　　紀姓并不常見，恰巧謝知春知道的人中，有一人也姓紀，且她一直懷疑當初謝玉姝落到被囚禁、精神失常還失去世子妃之位的事兒和他有脫不開的關(guān)系。

　　不過這些都是她的猜測，何況距離那人入京還有十五年的時間。時間還很長，不必急于一時。

　　“名字還行，就是人不咋地?！卑总凄洁洁爨?，心疼的瞅著那張薄薄的賣身契：“兩萬兩銀票就換了這么個玩意兒，小姐，奴婢真心疼??！”

　　謝知春失笑，在她鼻頭上刮了一下：“小吝嗇鬼，別念叨了?！?p>　　謝知春從身上摸出一些碎銀遞給白芷，哄她道：“好了，去買點兒點心咱們回家吃?！?p>　　白芷接了銀子卻還有些悶悶不樂：“小姐，您就是太好性兒了，要奴婢說，咱們憑什么給她贖身？她不是說她自己能行？那讓她自己掏這筆錢呀！

　　兩萬兩銀子，一聲感謝都沒有，氣死了?！?p>　　“好了，這事兒過去了?！敝x知春沉下臉道。

　　她是寵白芷，但卻不會縱容她使性子，恃寵生嬌。

　　白芷也意識到自己失言，白著臉住了口，慌忙跪下道：“請小姐恕罪，奴婢不說了。”

　　見白芷是真嚇著了，謝知春又有些不忍。

　　她想了想，將她拉起來：“白芷，你真覺得這兩萬兩花的不值？”

　　白芷猶豫片刻，還是遵從本心堅定點頭。

　　“可我覺得，再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謝知春道：“世子能許她一生一世一雙人，難道不能許她一個世子妃的位置？”

　　“可王爺與王妃不會同意的。”白芷忍不住道。

　　“王爺，王妃不同意，那世子呢？”謝知春看向白芷，一字一頓道：“世子不會和王爺、王妃對抗，不會為難自己的心上人，那么他想達成退婚的目的，被針對的那個會是誰？”

　　白芷順著謝知春的話稍加思索瞬間變了臉色，顫抖的伸出食指指向謝知春：“小、小姐你?！?p>　　“退婚便罷，若他選擇污我清白、潑我臟水，到那時我又該如何自處？”謝知春平靜道：“再說，即使他只是退婚。一個被退婚的女子，你覺得我未來會如何？

　　一個家族中出了個被退婚的女子，其他人怎么看這名女子背后的家族？若榮安伯府沒有別的女眷便罷了，偏偏榮安伯還有謝玉姝待嫁。

　　退婚，毀的不止我一個人的名聲，謝玉姝可能也要受我牽連，到時候為了保全她，我恐怕只有一死以全名節(jié)?！?p>　　“他，他們怎敢？”白芷心中其實已經(jīng)對謝知春的話信了十分，但她忍不住又道：“我們可以求王爺王妃……”

　　“呵?！敝x知春諷刺一笑：“你也說那是王爺、王妃。我謝知春算什么？沒退婚，還有個世子妃的名頭，退了婚，我不過是和他們非親非故的陌生人，人家為什么理會我的求助？”

　　白芷眼淚嘩得落下，她哽咽道：“小姐，我可憐的小姐，您的命怎么這么苦喲。”

　　“好了，別哭?！敝x知春輕柔用手帕擦去白芷臉上淚水，溫聲道：“我這不是用兩萬兩幫自己買了一條生路？再說，我也沒打算做這個冤大頭，這兩萬兩，本小姐遲早是要收回來的?！?p>　　“真的？”白芷被吸引注意，眼淚一下子止住了，雙眸亮晶晶看著她。

　　“當然是真的，我什么時候騙過你？”謝知春見她不哭了，點點她的腦袋道：“去吧，買了甜點這就回家了?！?p>　　白芷見謝知春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慢慢放了心，點點頭道：“嗯，奴婢這就去?！?p>　　她歡歡喜喜朝點心鋪跑去，一不留神撞上從店里走出的客人肩膀“啪嗒”一聲，那人手中提著的點心摔在地上。

　　“哎喲，要死啊，跑這么快？”方和鈴捂了一下胳膊，白眼快翻到天上。

　　白芷彎腰將點心撿起來遞回去，慌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p>　　“對不起就算完了？”方和鈴揉著胳膊，眼睛上下將白芷掃過，豎起食指、拇指拎住綁點心的繩子不悅道：“掉地上了還怎么吃？”

　　他瞧著從油紙縫中灑出的點心碎渣，嫌棄炸毛：“你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