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萬年突然聽聞蘇時雨似乎有小產(chǎn)跡象。
這消息如同晴天霹靂。
楊萬年霍然從浴桶里站起,水花四濺。未及擦干身上的水痕,便胡亂地套了幾層衣服,帶著林福和陸炳飛身上馬,直奔關(guān)雎宮。
一路疾馳,他心中五味雜陳,自責、憤怒與疑惑交織纏繞。心道可能與今日在猛虎居的縱欲有關(guān)。
到了關(guān)雎宮,楊萬年縱身下馬,如一陣風般沖進寢殿。
眼見蘇時雨面容憔悴,虛弱不堪,楊萬年滿心憐惜,那原本對她的惱恨氣憤瞬間消散,一把攥住她的手,焦急地問道:“愛妃這是怎了?好端端地就動了胎氣?”
蘇時雨淚盈于睫,嬌弱地說道:“陛下,臣妾也不知為何如此。方才殿下造訪,正說著話,忽地就腹痛難忍。臣妾……委實憂心孩子。”
言至末了,聲若蚊蠅,幾不可聞,哀愁滿溢。
楊萬年抬眸看向楊千月,目光含疑,“皇姐,你們方才所言何事?”
楊千月對弟弟笑了笑,打了直球,“不過說了些貼心話,寬慰貴妃娘娘不要把今天在猛虎居的事放在心上,唯恐她對弟弟寵幸其他女子想不開。稍后再跟你細說,當務(wù)之急是貴妃腹中皇嗣安危。院使,貴妃娘娘情形如何?可還要緊?”
蘇時雨楚楚可憐道,“皇上,公主殿下似是不喜臣妾,她…她今天冤枉臣妾,說臣妾會因為陛下寵愛其他姐妹而怨懟陛下,甚至冤枉臣妾不想留下孩子……”
兩行梨花淚瞬間滾落,身軀顫抖,“皇上待臣妾情深義重,寵愛有加,又賞賜恩典臣妾家人。臣妾怎會如長公主殿下說的那般狼心狗肺,心思歹毒……陛下……難道陛下亦如此看待臣妾?”
蘇時雨原本就長得花容月貌,氣質(zhì)出塵,如今這么一副被冤枉后柔弱不能自理,悲痛欲絕的模樣,任是鐵石心腸之人都會為之心痛。
楊千月冷眼旁觀蘇時雨演戲,差點要給對方點個贊,打五星好評。
果然聰慧過人,有勇有謀,不愧是李澤厚心中的白月光,也是在內(nèi)宮里的最大助力。這般能對自己親骨肉亦能狠下心腸,演白蓮花博取男人同情心的水平,絕對比自己高明好幾個段位。
楊千月不禁心下感嘆,對手很強大啊。
楊萬年見蘇時雨哭得梨花帶雨,自是心疼不已。
長公主離開后,陸炳就如實稟報了她的問話還有他的回答,以及長公主前來關(guān)雎宮安慰蘇時雨之事。
楊萬年絲毫不懷疑皇姐的良苦用心,只覺她定是來勸慰蘇時雨莫要介懷寵幸葉綰綰之事。只是言語上可能過于直白,語氣過于強硬,以致傷了蘇時雨的自尊。
思及于此,楊萬年將蘇時雨摟在懷里,輕聲撫慰,“愛妃你多慮了。你不了解皇姐,她刀子嘴豆腐心,語氣上不大好,實則很關(guān)心你。你必然是誤會她了?!?p> 蘇時雨沒想到皇上如此堅定地護著長公主,“可是…可是皇上…殿下冤枉臣妾說臣妾不想要這個孩子。臣妾怎會如此。這是臣妾的第一個孩子啊,也是皇上的骨血……嗚嗚嗚……”
她本欲借此訴苦,借機也表一下忠心,反倒弄巧成拙。
楊萬年方才泡澡時已拿定主意,既然不能確保這胎是親生的,那就讓太醫(yī)設(shè)法穩(wěn)妥地流掉。蘇時雨好生養(yǎng),只要精心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間后,肯定還會再懷上孩子。
李澤厚如今被發(fā)配到邊疆,到時候就能確保懷的一定是自己的骨血。
方才進門之后,憐惜蘇時雨,本已心軟,臨時改變了主意。如今這么一提,楊萬年的心瞬間硬了下來。抬頭望了皇姐一眼,示意她趕緊離開。
楊千月卻搖搖頭,目光緊張地看向蘇時雨。
這讓楊萬年更加堅信皇姐真心關(guān)心蘇時雨,為皇嗣緊張擔憂。
楊萬年試探性地問道,“所以貴妃你想要這個孩子嗎?”
“臣妾當然想。做母親的哪有不想要自己的孩子?;⒍旧星也皇匙樱恢拦鞯钕聻楹斡X得臣妾是那種心思歹毒之人?!碧K時雨違心地答道。
楊千月笑著看向蘇時雨,為她頒發(fā)了一座奧斯卡小金人。這人一狠起來,連自己都罵。
她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可不好說。這世間女子千千萬,脾性各個不同。如果孩子不是自己喜歡人的骨肉,有些母親可能就不想要。貴妃娘娘,你喜歡皇上嗎?”
楊萬年眼睛一亮,朝皇姐投去贊賞的目光,替他問出了一直都想問卻又不能問的問題。
知我者,我姐也。
他一臉期待地催促道,“小雨,皇姐問你話呢。”
“臣妾…”蘇時雨被楊千月直白的問話給噎住,只感覺這一對姐弟腦子真是清奇。不問太醫(yī)自己為何莫名其妙動了胎氣,反倒糾結(jié)這些問題。
她突然感到腹中一陣劇烈地抽痛,禁不住尖叫起來。
楊萬年急聲問道,“你怎么了?”
蘇時雨吸了口冷氣,牙齒直打顫,“痛。好痛?!?p> 楊萬年怒氣沖沖地望向候在一旁雙腿打顫的太醫(yī),“你們還不趕緊救治!”
“是?!?p> 院使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立馬上前給蘇時雨服下保胎丸,再進行針灸,吩咐另一位趕緊去太醫(yī)院抓藥煎藥。
蘇時雨抓著楊萬年的手,小聲地啜泣起來,淚水連連,小聲喚著,“皇上…痛…好痛……”
楊萬年面色陰沉地看向太醫(yī),“張院使,到底怎么回事?”
張院使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道:“回陛下,臣等方才仔細探查,貴妃娘娘脈象紊亂,似是中了些微麝香之毒,然這毒量極為蹊蹺,不似尋常謀害那般濃烈。加之貴妃娘娘憂思過重,加重了麝香滑胎的影響,致使胎氣大動?!?p> 蘇時雨聽聞,偎依在楊萬年的胸口上哭得更是凄慘,“陛下,定是有人蓄意謀害臣妾與腹中孩兒,陛下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
張院使驚呼道,“皇上,貴妃娘娘萬不可這般激動,恐對龍嗣不利?!?p> 楊萬年點頭,握住蘇時雨的手,溫柔關(guān)切地勸道,“是啊。貴妃,你快別哭了。不然朕真懷疑你不想要這個孩子,故意傷他。”
弟弟如此不按套路出牌,讓楊千月差點繃不住,笑出了聲。
誰知蘇時雨不管不顧掙脫了楊萬年的懷抱,坐直了身體,哭泣著說道,“皇上既然這樣懷疑臣妾,嗚嗚嗚,臣妾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說完抬眸含淚看向楊萬年,面容決絕悲愴。
“反正皇上喜歡的女子多的是,少我一人不少。求皇上賜臣妾一杯鴆酒,給臣妾一個了斷?!?p> 蘇時雨說這話時飽含真心,故而格外哀切決絕,令人痛心。
她已做好赴死的準備。于她而言,死是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