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拿著本子,高高舉著。
是沈千帆用盡力氣蹦跶,也夠不到的高度。
沈千帆氣喘吁吁,用眼瞪他。
兩個人靠得很近,呼吸都在空氣中彼此交纏。
當(dāng)事人誰都沒有留意到這一點(diǎn)。
沈千帆調(diào)出手機(jī)備忘錄,文字輸入。
“不賣!”
見她特意調(diào)了手寫,字大到幾乎占滿整個手機(jī)屏幕,還配上了驚嘆號,傅玄輕笑一聲。
遇到她,真的是他這輩子,最幸運(yùn)的事。
要是能早點(diǎn)認(rèn)識她就好了。
他道:“為什么?怕我給你的錢太少?”
當(dāng)然不是。
她只是不想撕下任何一張畫紙出來。
把畫畫到本子上,本來就是想要完完整整,一張不少。
更何況,自己偷偷去記錄一個不認(rèn)識的帥哥,還讓人家?guī)浉绠?dāng)場撞到,就仿佛什么小心思見不得光一樣,真的很丟人!
她沒臉見人了?。?!
——不賣就是不賣,沒有為什么。
傅玄輕易讀懂了她的意思。
他的臉色,恢復(fù)如常。
一下變得令人敬而遠(yuǎn)之,冷淡疏離。
人明明還站在咫尺之間的地方,卻若在人間,遙望廣寒宮,可望而不可即。
沈千帆心頭涌上了慌亂。
以前遇到過的,在外面寫生的時候,被人認(rèn)定是偷偷畫他們,然后怒氣沖沖的過來,一把搶過她的繪畫本子撕爛。
還丟進(jìn)了荷花塘里。
為此她大受打擊,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辦法重新提起畫筆。
她趕緊文字輸入。
“別撕!有話好好說?!?p> “你想買哪幅?”
傅玄垂眸,似乎在審視著她。
那迫人的氣勢壓過來,叫人輕易亂掉呼吸。沈千帆心頭一緊。
算了,撕就撕吧,就當(dāng)她,從來沒有遇到過他!
想到這里,她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感到一陣難過。
頭頂上卻忽然落下一只手掌,似是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fā)。
快到她無法確認(rèn)什么,便已離開。
“給你,我剛剛,是跟你開玩笑的?!?p> 看到她難過,傅玄突然意識到,自己本是想要和她多說會話的舉動,卻造成了誤會,帶給她困擾。他的心,還有情緒,都跟著牽動了一下。
他湊得實在太近了。
聲音摩擦著空氣,呼吸噴薄在耳朵邊,溫溫?zé)釤?,一下就灼熱了她耳朵?p> 沈千帆呼吸一窒。
卻也趁機(jī)把繪畫本子搶了回來。
除了有些地方被手抓過,落下折痕以外,作品沒事。
沈千帆長長地松了口氣。
一放松,才發(fā)現(xiàn)肚子餓了。
醫(yī)院是有食堂的,她已經(jīng)打聽清楚,晚餐就決定吃醫(yī)院的。正好,住院部走廊也響起了送飯的鈴鐺聲。
沈千帆再顧不得什么帥哥,轉(zhuǎn)身回去放好了繪畫本子和筆,拿了飯盒出來取餐。
等到她取餐回來,傅玄已經(jīng)走了。
他依舊不告而別。
她拿著盒飯,一個人走回病房。
視線不經(jīng)意掃過去,看到原本空蕩蕩的桌面上,擺放了一份豐盛的飯菜。
蓮子百合瘦肉湯,枸杞豬雜湯,排骨玉米冬瓜湯,土雞茯苓湯。
好多湯。
還有白粥,小米粥,紫薯粥,蘑菇菌湯,炒河粉。
都是些容易下咽的食物。
而且還香氣撲鼻。
沈千帆不爭氣地吞了吞口水,端著自己的皮蛋瘦肉粥,離這里遠(yuǎn)遠(yuǎn)的。
有那樣的家屬親友,她的病友可真幸福!
這時,病友從洗手間里出來,看到她縮在角落,獨(dú)自吃皮蛋瘦肉粥,還愣了愣。
“這些你不吃嗎?你要不吃的話,可以給我吃嗎?”
沈千帆疑惑地抬起頭來。
病友已經(jīng)走過去,拿了一份來吃,“反正你一個人也吃不了這么多,別浪費(fèi)了,唔,好吃?!?p> 沈千帆一下頓住了。
什么意思?
難道這些是別人給自己準(zhǔn)備的?
可她住院的事情,除了公司的同事,也沒其他人知道啊。
正在疑惑。
病房門被人推開了。
傅玄大步而入。
看到病友開心地吃著晚餐,沈千帆卻一個人呆呆的縮在角落,嘴角還沾著一小塊皮蛋。
他眉目間的冷冽頓時若猛獸,即將咆哮。
病友只是接觸到他眼角的余光,便嚇得噎到,嗆咳著捂著胸口跑出了病房。
他走過去,站在她的面前。
居高臨下俯視著她。
“那么多個湯粥,你都沒有喜歡的嗎?”
靜靜站了幾個呼吸時間,終于,還是他先張了嘴。
冷冽和怒意,就這樣猝不及防撲面而來。
啊?
沈千帆微微張開嘴。
原來這些湯粥,是他送來給她的?
嘴角處忽然被人家的大拇指,輕輕的抹了過去。
傅玄竟然不知道何時,彎下腰來,用手大拇指碰了她的嘴!
他知道他在干什么嗎?!
沈千帆腦門轟的一聲。
仿佛漫天炸開了花。
等她回過神來,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她已經(jīng)被傅玄拉到了那邊的椅子上坐下。
傅玄那沒來由的怒火,早已偃旗息鼓。
他舀了一小勺湯,放在嘴邊吹涼了,遞到她嘴邊。
“不餓?”
當(dāng)然餓了,但是,傅玄做這些的時候,是這么的優(yōu)雅從容,還自然,太讓她感到意外了。
更意外的是,她沒對他產(chǎn)生嚴(yán)重的排斥。
瞧著她乖乖坐著,表情呆呆的,他道:
“餓就張嘴吃啊,難道還要我喂你?”
嚇?biāo)缹殞毩?!還以為他是要一口一口喂自己。沈千帆麻溜搶過了他手里的勺子和碗。
她低頭小心進(jìn)食。
沒看到頭頂上那人的臉上,早已春暖花開。
現(xiàn)在左臉頰上的傷勢已經(jīng)好點(diǎn)了,不過沈千帆還是非常小心。除了第一口倉促了些嗆到了,之后的全都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進(jìn)食。
沒有給傅玄一口一口親自喂她的可趁之機(jī)。
而傅玄也另外搬來了椅子,并排挨著她坐下來。
挽起衣袖,露出一截腕骨。
近距離這般看著,格外的養(yǎng)眼。
他仿若未知她的偷窺。
端碗,埋頭喝湯,吃粥。
兩個人的病房里,便只有吃東西的動靜響起。
早已沒了那時尷尬與緊張的氣氛。
只剩下歲月的靜好。
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住院,他便來陪她,共進(jìn)晚餐。
只有他自己知道,陪伴,并不是單向的。
他陪她,又何嘗不是她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