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套連招下來，虞錦看似虧了，實則血賺。

　　說到底，今天計算的功德是基于她重新獲得了自己的修為，但問題是，虞錦并不確定自己能保留這些修為多久。

　　常說，人生修行，有三境界——

　　見山是山，見水是水。

　　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

　　見山仍是山，見水仍是水。

　　過去她所修的無情道，雖然看似是修仙正途，簡單便捷，修為又漲得飛快，但因為隔絕尋常人事，完全沒有體會過七情六欲，其實一直處在第一層。

　　見山是山，虞錦是根本沒見過山。

　　她回想起來這邊后看過的現(xiàn)代話本子，深感服氣。

　　盡管他們編起故事來看得出什么也不懂，漏洞百出，卻深刻證實了一個道理——

　　修無情道的都是沒有前途的！

　　已經見過山，體會到感情的虞錦決心放棄無情道，因此，之前那些修為以后還能不能算數(shù)，她并不確定。

　　今天可以因為這些修為給她功德，明天或許就會因為她不修這條路了而收回去。

　　她用了功德，換了東西，產生了新的因果，扣除功德的時候又要附帶計算多少？

　　與其到時候掰扯不清，不如今日快刀斬亂麻。

　　他們已經算了不少了，給的也不少，拿走功德，消除后患，才是上上之策。

　　不能讓他們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虞錦裝出一副心痛的模樣。

　　“要不是我急著回去，這些功德怎么舍得不要，你們如果不介意重新計算審賬，那我也湊活一下，接著等吧……”

　　【修行者自愿放棄未入賬功德?！?p>　　【是否確定？】

　　虞錦心里笑出一朵花，捂著臉皺著眉，滿是掙扎“哎要不我再考慮一下……”

　　這下?lián)Q其他人著急了。

　　【請修行者立刻做出選擇！】

　　【五?！?p>　　【四。】

　　【三。】

　　【二?！?p>　　“好吧好吧，確定?！?p>　　商店右下角的數(shù)字停止了跳動。

　　……

　　陶原和李哥他們吃過早飯，在她床邊沙發(fā)上說完了今天的進展，看看要到保姆幫虞錦翻身的時間了，他們準備出去。

　　虞錦忽地從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李哥陶原驚在了原地。

　　兩人看著她的臉，半天沒敢動。

　　活了？

　　還是詐尸了？

　　虞錦展顏一笑，對他們揮了揮手。

　　“早上好啊?！?p>　　她說。

　　“餓了?！?p>　　……

　　現(xiàn)代別墅好呀，好就好在說一句餓了，馬上就能端上來一桌吃的。

　　這兩天他們分開之后，管卿和陶原也分別在不同IP轉發(fā)了李哥編輯的消息，每天配圖一張，寫著“我去看她的時候，是這樣?！?p>　　虞錦不太熟練，分不清心里這種酸酸漲漲的，仿佛小蟲子在爬的感受究竟是感激還是感動，她默默看了一會兒，在他們一連串的轉發(fā)后，也跟著轉了一條，配圖最新吃早飯時不那么講究美感與角度的自拍——

　　“完成修煉回來了，現(xiàn)在是這樣?！?p>　　多虧陶原安排的精心照顧，她精神飽滿，面色紅潤，連頭發(fā)都仔細洗過吹過，柔順又蓬松，對著鏡頭咬著半個雞蛋，笑容燦爛。

　　下面甚囂塵上的死亡言論頓時全面反轉。

　　“啊啊啊啊啊虞姐！”

　　“姐姐終于回來了！”

　　“臥槽！活了！”

　　“醫(yī)學奇跡！”

　　“我說什么來著家人們，虞姐福大命大死不了。”

　　“虞姐就是我的神！”

　　“她剛醒過來就發(fā)自拍了，她心里有我?！?p>　　“病剛好就這么美麗，我服了，這噴不了這是真公主。”

　　“還是有點區(qū)別的，以前虞姐看起來淡淡的，今天笑得暖多了！愛了愛了?！?p>　　“真的假的，這就醒了？現(xiàn)在AI技術那么強大，整個臉替多容易，不會是公司連同幾個明星一起造假演戲呢吧？”

　　——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假人AI合成人，“尚在病中還未徹底痊愈”的虞錦被迫開始直播營業(yè)。

　　“虞姐虞姐，能不能講講上次綜藝最后發(fā)生了什么??？”

　　“你好像和那個鬼認識誒，他是誰啊？”

　　“難道之前的鬼虞姐也都認識嗎？”

　　“不是哥們，你這么說，意思是鬼都是假的，虞姐配合節(jié)目組炒作唄？”

　　“這話是你說的，我可沒說?！?p>　　“天吶，茶味都沖我臉上了，這也沒人叫開水?。空l把你泡了？”

　　“人都死了那么多了，你們還在這里吵真的假的，我以為自己穿越回第一集了呢?！?p>　　直播復健練劍的虞錦瞥了一眼彈幕。

　　懶得回。

　　“小虞仙女今天還算卦嗎？不用福利，付費的就行?！?p>　　算……勸不動了啊！頭好痛，要長新腦子了。

　　“對呀對呀，還有符，今天會上新的符嗎？”

　　修為也不夠了！畫不出來了！

　　“你們怎么對病人這么多要求，都沒人關心一下虞姐好了沒有。”

　　“虞錦挺冷淡啊，節(jié)目里陸陸續(xù)續(xù)死了不少人，也沒見她傷心難過過，嘖嘖?！?p>　　“怎么，人家難過還要直播哭給你看嗎？神經。”

　　虞錦的劍式慢下來。

　　她仔細回憶了片刻。

　　確實，七情之中的她還沒有感受過喜與悲。

　　別說寧松山了，聽到師父的神魂被大師兄打碎了，她也沒有難過，除了報仇，撿到那片魂魄碎片后，滿腦子都是怎么完整地把師父重塑回來。

　　這合理嗎？

　　悲喜應該是最容易體會到的感情吧？

　　她封閉自己太久了，變得不正常了？

　　壞了，難怪話本子里寫的無情道后來都瘋了。

　　虞錦匆匆下播，找來不少搞笑視頻和悲劇電影，靠在床頭認真看起來。

　　“你在干嘛呢？”

　　陶原敲了敲門走進來，將自己吃空的藥瓶拿給她看，準備問她接下來應該怎么辦，進門卻看到虞錦一手將嘴角推上去，一手擰鼻子的奇怪表情。

　　她抬頭看過來，垂頭喪氣放下手。

　　根本笑不出來啊，還沒有學會新劍術的時候高興呢！

　　“病秧子，你難過的時候是什么樣的？”

　　陶原關門的手頓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她。

　　虞錦不知道自己難過的樣子？

　　可她明明在那個時刻安慰過他?。?！

　　可看著虞錦真誠的眼睛，他又問不出口。

　　心中苦澀，他記憶中反復回味的溫暖，原來只是一場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