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瘸子,去拿喜服,明天晚上,將新娘送來此處。”
李瘸子握著紅簽只坐在地上哭。
“你就認命吧,誰家的姑娘不是這樣過來的?怎么偏生就你家姑娘金貴去不得?”
“趕緊吧?!?p> 一個村民走到李瘸子面前道:“把喜服拿回去的路上別弄臟了,免得惹了那鬼不高興,到時候全村都吃不了兜著走!”
一個放著喜服的木制托盤放在了地上。
“造孽啊,造孽??!”
李瘸子忽然放聲大哭。
圍觀的人全部都離開,只剩李瘸子在新娘雕像下痛哭。
新娘的裙擺如同水紋散開,似有微風吹動,又似下一刻她便會提著裙擺離開百花村。
“作孽啊,作孽??!”
李瘸子痛哭出聲。
村子中只回蕩著李瘸子的痛哭。
哭了好一會兒,李瘸子才緩緩起身,端起木托盤將那殷紅如血的喜服端著回家。
葉沅沒有絲毫猶豫跟上了李瘸子。
李瘸子的家破得還不如葉沅這幾天藏身的地方。
三間破破爛爛的屋子,李瘸子一瘸一拐的捧著木托盤出現(xiàn)在家門口。
趴在窗欞上往外看的少女在看到李瘸子手中那的喜服后,眼中霎時盈滿了淚。
“娘,我不要去?!?p> 少女恐懼的哭泣聲穿了出來。
這是葉沅來到百花村這些天來第一次聽到屬于少女的聲音。
“不要拿著這個晦氣東西進來!我女兒不去送死!”
婦人的哭鬧隨之傳來。
托盤被仍在地上,紅色的婚服沾上黃色的灰土。
“別哭了,村里哪家哪護不是這么送姑娘去的?”
李瘸子好言勸說,“誰叫一起作了孽呢!”
“我們拿的算什么?一個銅盆,幾吊他們落下的銅錢罷了!”
婦人說著又哭起來,“我的小金鈴,難道就值那一個破銅盆,幾吊銅錢嗎?”
“當年拿了的人都別想逃過?!?p> 李瘸子嘆氣,背影似乎越發(fā)佝僂了。
“認命吧,這就是我們的命?!?p> 少女聞言撲入母親的懷中,哭起來。
抽動的雙肩,像是被狂風暴雨擊打的無助脆弱花莖。
“她們都被惡鬼吃了,我不想被惡鬼吃,娘,你救救我?!?p> 婦人聽了這話更似心被刀子剜掉一般,疼得抱著女兒的手都在明顯發(fā)抖。
“逃吧,娘,我們一起逃吧,離開這里,再也不回來了。”
“閉嘴!”
李瘸子忽然的怒斥道:“這種話,今后再不許說!”
婦人閉眼道:“沒有人能逃過他的掌心,就算是逃跑也會被抓回來,心肝脾肺腎都被吃盡的掛在村口的歪脖子上。小金鈴,我們逃不掉?!?p> 少女再次哭起來。
葉沅聽這哭聲哭得她心煩意亂,她從結滿蜘蛛網(wǎng)的橫梁上倒掛下去道:“小姑娘,要不然,求求我?老爺我,定能救你?!?p>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壞了三人。
許久未曾出現(xiàn)生人的村長,任何一道陌生的音色都會引起他們的警覺。
“噓。”
三人抬頭,只見一個俊俏至極的年輕公子,自橫梁上倒掛下來。
大概是因為長得俊俏,她做這種動作也不顯得猥瑣,反而似清風朗月一般瀟灑自如。
她手指壓著唇,雙眼含笑道:“我能救你,小丫頭,你要不要信我?”
小金鈴看著好看的大哥哥,眼神變得堅毅。
“我信?!?p> 婦人和李瘸子連忙把小金鈴護在懷中,戒備的看著葉沅道:“你是誰?你怎么進村的?我們村子……”
“你們村子不歡迎外鄉(xiāng)人,我知道?!?p> 吊著頭有點兒難受。
葉沅輕盈落地,坐在木凳上道:“你們村長,已經(jīng)攆過我一次了。”
“你就是縣令?”
葉沅笑著對上李瘸子震驚的眸子道:“你應當喚我:老爺。”
葉沅手指輕敲桌面道:“想要你們女兒活命,你們只有一個選擇?!?p> 不滿灰塵的窮苦屋舍中,她的聲音清越得恍若越窗而入的月光。
“告訴我當年百花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自會救你女兒一命?!?p> “村長說了,若是再看見你進村,便要打出去?!?p> 李瘸子道:“外鄉(xiāng)人,不能留,不能信!”
他揚起拐杖,做出攻擊的姿勢。
“滾出去!”
他鼓起勇氣兇狠對葉沅道。
葉沅揚唇淡淡一笑。
片刻后屋中響起李瘸子的慘叫聲。
李瘸子跪在地上道:“草民拜見老爺?!?p> 葉沅點頭道:“你們誰說?”
李瘸子道:“我來吧,她不過是個婦道人家,說不清楚的。”
“就讓她說?!?p> 葉沅道:“本老爺就喜歡聽婦道人家說?!?p> 婦人聞言擦干眼淚,上前欲跪下。
葉沅攔下她道:“坐下,慢慢說?!?p> 跪著的李瘸子想要起身,被葉沅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本來之前看他在新娘雕像下為小金鈴爭取,她對李瘸子還有幾分惻隱之心。
可剛才他竟因為他的膽小懦弱,想要將女兒的性命葬送。
只因為要聽那個糊涂村長的話。
這樣的男人,還是跪著比較順眼些。
“此事還要用十五年前說起?!?p> 婦人眼中滿是追憶道:“那年我十七歲,村里新來了一個外鄉(xiāng)人,叫張梁?!?p> 婦人被拉拽回十五年前的時光。
“張梁生得白凈斯文,看著像是個讀書人,待人也溫和有禮,性子很好……”
張梁是孤身一人來的百花村,剛來百花村便找村長買了三間破敗的屋子,自己收拾收拾后便住了進去。
他年輕,性子好,惹得很多姑娘都喜歡他。
百花村的姑娘如同地里種的胭脂花一般美麗嬌艷,一個個姑娘似一朵朵花一般盛開在他的屋舍周圍。
姑娘們愛他的俊俏,愛他與村里種地漢子們不同的斯文儒雅。
但也有父母嫌棄他貧窮,不許自己女兒與他來往。
張梁被人瞧不起倒也低沉了些日子,后來也照樣跟人和諧相處。
但很快,張梁便被挑出毛病來了。
他不是百花村里的人,沒有地,也不去鎮(zhèn)子上做事賺錢,村民們紛紛猜測,他居心不良,漸漸的一家又一家的開始孤立他。
或許是迫于輿論壓力,又或許是自己想要開店了,張梁開了一家紙扎店,連帶著販賣一些香燭紙錢之類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