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王爺真乖
那醫(yī)士的一顆心都在治療上了,也顧不得眼前的男子是那殺人不眨眼、飲血啖肉的裴屹。
先是從包里掏了出幾個花花綠綠的藥丸交給了阿柳,一份留樣、一份現(xiàn)在就要給裴屹服下。
他垂著眼眸,在自己的藥包里翻找著什么,隨后拿過桌上的喜燭晃了晃。
針尖置于火上燒灼,那醫(yī)士掀起裴屹的褲腿就要施針。
“噌”的一聲。
醫(yī)士的手掌落空,裴屹的木椅也已然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
他神色難掩苦痛,嘴唇發(fā)白,模樣看起來狼狽極了,此刻側(cè)過臉去沒人讓人瞧見,聲音嘶啞:“開藥方子?!?p> 說完他便劇烈的咳嗽幾聲,隨后徹底背過身去,醫(yī)士這次連他的臉都看不見了。
他手上還拿著針,眼神有些茫然的看向玄夜和阿柳兩個人,有些生氣:“你們......簡直是胡鬧!”
“他腿疾未傷根本,老夫從醫(yī)這么多年,還沒見過故意放任自己殘疾的!”
說完,他便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恨不得打嘴。
這是什么人,哪里輪得到他來說。
耳邊傳來疾步之聲,醫(yī)士跪在地上看了幾眼,只瞧得是一雙正紅的蜀錦繡花鞋。
“王爺?!痹S酥對著裴屹的背影行過禮,彎下身子將跪在地上的醫(yī)士拉了起來。
“我們?nèi)ツ沁呏v話?!痹S酥道。
阿柳看著眼前略微熟悉的面龐才想起來,原來她就是斗獸場里同他一起向王爺救命的女子。
玄夜瞥了一眼裴屹的臉色沒吭聲,看著許酥將醫(yī)士拉去一邊,心里也隱隱希望,她能有法子勸動裴屹。
許酥是聽到阿柳的聲音后才慌忙起身的,她那時脫得就只剩一件輕薄的紗衣,睡在綿軟的喜被之中。
只因換了一身衣裳,又對這寧遠(yuǎn)王府不熟悉才來的如此晚。
談話間,許酥也問的直接,了解了那醫(yī)士的治療之法,又向他多討了幾貼藥就將人送去偏殿歇著了。
離開屋門前,醫(yī)士問了一句:“娘娘可是師從宮中醫(yī)官?”
許酥說:“幸得正大醫(yī)官教導(dǎo)了幾年?!?p> 那醫(yī)士心中了然,原來是太醫(yī)院的院首親自教出來的,難怪藥理言語間如此熟悉,竟是他的小師妹了。
“如此,老夫便先行一步了?!?p> 翠玉捧著許酥的小藥箱匆匆來遲,她出嫁前在屋里也搗鼓了好一陣的,翠玉也不清楚她要是不要,總歸東西都是一股腦的帶了過來。
瓊珠則是端著一盆泡開了一劑藥方的熱水進(jìn)來。
“都下去?!?p> ......
屋門重新被闔上,屋內(nèi)只剩了許酥和裴屹,她繞到裴屹的面前,看他緊閉著眼,額頭盡是冷汗,只覺得心疼。
“不想施針,先泡腳好嗎?”許酥同他講話的聲音,宛若在哄一個鬧別扭的孩子。
裴屹睜開眼,看向她的神情并不友好,“出去。”
這屋里生了三個炭爐,窗戶卻緊緊的閉著,許酥看了一眼,站起身來,將他身后的軒窗推開了半扇。
她從那緙絲鎏金的寬腰帶里掏出一個白盒,當(dāng)裴屹的面打開,素白的指尖捏著一顆藥丸喂到裴屹的嘴邊。
裴屹看不懂她在做什么,僵持了許久,他才張嘴將那顆藥丸咽了下去。
許酥看著他笑了幾聲:“王爺不怕這是毒藥嗎?”
裴屹沒理她,她這話問的好沒道理,若真想他死,如今又跑來勸他做什么。
許酥自顧的將那盆熱水端在裴屹的腳邊,她看著裴屹的眼睛,蹲下身來,想要脫了他的鞋襪讓他泡腳。
裴屹雙手拉著木椅往后退:“本王的話你聽不懂嗎?”
“聽不懂。”許酥嗆他。
他從一邊抽出軟劍指著許酥,“你真當(dāng)本王不會動你?”
許酥站在原地沒吭聲,卻也看著他并未讓步,“沒有,新婚夜,王爺要動我天經(jīng)地義?!?p> 這女人腦子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許酥再一次將木盆放在他的腿邊,軟劍就在她的臉側(cè),只要一個不留神,她只怕今日就要喪命于此。
裴屹丟了手中的劍,一手捏著她的下頜,黑沉的目光企圖看清她眼里的算計。
然而......沒有。
什么也沒有。
這雙眼睛,干凈又純粹。
裴屹忽然就明白,他對她那說不清道不明卻又無法拒絕的行為是為何了。
她給他的情感太干凈了。
那是他從未感受過的光明。
“本王覺得王妃甚是有趣,嫁給本王之前,王妃只說厭惡太子,懼怕太子,想讓本王救你于水火......”
他低笑了幾聲,又問:“如今呢?”
他的大拇指帶著粗糲的觸感,重重地劃過她的下巴尖留下紅痕,“王妃可有后悔?”
他不僅同太子一般可怕,也比太子更加惡毒,甚至他沒有一雙健全的腿。
“不后悔?!痹S酥抬手握著他的手腕,指尖帶著安撫的力道摩挲著。
她重活一世,跳開那些世俗常理,看著裴屹如今這個年歲的模樣,也明白他內(nèi)心的那點(diǎn)別扭和敏感。
她知道,裴屹想聽她親口說,不后悔。
又是這樣的眼神。
干干凈凈,哪怕許酥帶有半點(diǎn)算計,裴屹也不會覺得心煩。
她是真的不后悔。
雙腿傳來劇烈的疼痛,裴屹忍不住悶哼一聲,放開了許酥,撇過臉去。
他還是要臉的。
“出去吧?!?p> 許酥抿著唇,也沒瞧他,只是自顧的將他的鞋襪都脫了。
“本王叫你——”
那張精致絕美的小臉在他眼前徒然放大,唇間傳來溫軟的觸感帶著一絲甜膩的氣息,她不知作何緣由,滑膩的舌尖舔過他的唇瓣,稍稍退開。
呼吸交融間,裴屹聽到她用清甜的嗓音說著兇巴巴的狠話:“不許吵,再吵我就再堵?!?p> 許酥輕笑一聲,又低下身子來解他另一條腿的白襪。
裴屹一邊忍著苦痛,一邊愣愣想著,他實(shí)在是太疼了,疼到?jīng)]有力氣推開她了。
許酥伸手探進(jìn)木盆的熱水里,撥了撥,覺得有些涼了。
她看著裴屹神情平淡,低垂著眼眸出神的模樣,笑了笑,毫不吝嗇地夸他:“王爺真乖?!?p> 說完,她便起身去了桌邊,底下放著下人端來地?zé)崴?,用棉被包著,蓋板蓋著,此刻一打開便升騰著裊裊熱氣。
她動作有些笨拙,有水滴濺在腕上燙起了一個水泡,也只是皺了皺眉。
像是徹底妥協(xié),裴屹的腦袋一直都沒抬起來過,直到許酥帶著熱氣的手掌觸上他冰涼的腳,裴屹才猛然抬起了頭。
那種從腳底傳上來的酥麻感讓他忍不住戰(zhàn)栗。
接踵而來的恐懼感,讓他后背瘋了一般的生汗,豆大的汗珠砸在腿間的衣料上,又濺在許酥的臉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