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鳴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身后激烈的打斗聲由近及遠(yuǎn),而后慢慢消失。
他一步都不敢停,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南叔用命替他搶來的。
不能停,也不能死!
當(dāng)云奇看到那個晃晃蕩蕩走過來的身影時,瞳孔震動!
……蕭鳴?!
云奇面上閃過一抹復(fù)雜的神情,隨即趕緊迎了上去,“少當(dāng)家!”
蕭鳴微微抬眼,血糊的他眼睛都睜不開,
“云奇……”
看到云奇的剎那,蕭鳴也不知是心定了,還是徹底走不動了,身體往前一栽,倒在了地上!
……
夜色又深。
云奇坐在那,身邊躺著的是白蘿卜和蕭鳴。
他的身前堆著干柴,手里拿著火折子,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足有半個時辰,終于,他抬手,將火堆點燃。
“少當(dāng)家,你這條命,真硬啊……”
火苗在云奇晦暗的眸子里跳躍著,他喃喃著自言自語,
“二十二年前,北恒國侵犯西霆國土,老皇帝率兵親征遭遇埋伏,云歸山四大山寨同心協(xié)力,與御林軍,慕容火云軍同仇敵愾,將北恒征伐軍打的節(jié)節(jié)敗退,退回燕山曲河以北?!?p> “裘家老寨主一句生當(dāng)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裘家寨弟兄沖鋒陷陣,豪氣沖天,令北恒聞風(fēng)喪膽!然……只因老皇帝遇險之時乃蕭寨的二少當(dāng)家及時出現(xiàn),最大的功勞便落在了蕭寨……”
“裘寨主說,云歸山同出一氣,榮辱與共,自無需計較。那之后,蕭裘司徒沈,云歸四寨是何等霸道風(fēng)光……”
“可朝廷用你時,你是英雄,不用你時,你便是匪寇。呵……而蕭鴻,貪生怕死,給瞿寧王當(dāng)了狗腿子,這樣的人,憑什么作四大寨之首……”
云奇將手中擺弄的柴扔進(jìn)火堆,起身走到蕭鳴身邊,他屈膝蹲下,從腰間抽出匕首,
“蕭鳴……你就只是一個被寨主寵壞了的孩子,輕狂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不過……”
“你今日倒有些骨氣,令人刮目相看。我就在此地給你一個痛快,讓你免受被生擒之苦……”
匕刃泛著紅光,瞄著的是蕭鳴的胸膛,然——
“是什么人在這里!”
凌厲的呵聲就在身后,距離近到讓云奇不寒而栗,手一抖,匕首便落在了地上。
隨即,七八個舉著火把的士兵便將他們圍困住!
這些人,這個著裝……云奇眸子一瞇,心下大驚!
……燕州守備軍?
“你們是什么人!”
一個年輕的小將領(lǐng)手握著掛在腰間的劍,走了出來,凌厲的視線掃過地上的兩人,最后落在云奇身上,
“你們是洪城府衙的兵差?”
云奇一愣,而后才想起自己穿的的確是洪城府衙的兵服。
“請問閣下是?”
“燕州守備城防營總參將周時瞻?!?p> “……”
周時瞻?難道是……云奇的眸子瞪大。
一旁的士兵輕哼,“你想的沒錯,這位便是燕州寧王府世子!”
“……”
燕州寧王府的世子?燕州守備軍……不應(yīng)該在陽城么?怎么會出現(xiàn)在洪城?
而此時,周時瞻已經(jīng)蹲在了蕭鳴身邊,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頸間脈搏,兀自道,“你這兩位弟兄傷的不輕啊,先抬回我們營帳,讓軍醫(yī)給他們治傷?!?p> “參將,我們……”
“都是燕州弟兄,先保住性命最重要,來,小心點抬!”
周時瞻命令下,也不管云奇那瞠目結(jié)舌的樣子,兀自就往城墻那塊走。
云奇心跳如擂,燕州守備軍……
“你別緊張,本世子奉命巡防,今夜剛在城外扎營,我?guī)е鴰讉€士兵在城墻那邊巡視看到這邊有火光才過來的?!?p> 云奇怎么都沒想到,燃起的火堆,沒有引來蒙源的人,卻引來了……燕州世子!
這可是瞿寧王的親兒子!
如果此人知道他們是山匪……必然是刀起頭落,不留一絲余地!
云奇一路跟在周時瞻身后,腦中思緒萬千,卻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回過神時,他們已經(jīng)翻過城墻,到了城外的營帳內(nèi)!
蕭鳴和白蘿卜則被抬進(jìn)了軍醫(yī)的營帳,他想進(jìn)去看,卻被攔下來。
“小兄弟,知道你擔(dān)心你這兩個弟兄的性命,但是軍醫(yī)營帳不可隨意進(jìn)入。”
“世子……我就在旁邊看著!”
周時瞻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而后道,“帶洪城的這位小弟兄去營帳休息!”
“世子!”
云奇可以說是被士兵拖走的,進(jìn)了新的營帳,再想出去時,外頭已經(jīng)多了兩個守衛(wèi)。
這寧王府世子……
……
“世子,這兩人的情況怕是都不太好……”
軍醫(yī)剝開兩人的衣服,傷痕累累……
周時瞻就站在兩人腳邊,雙手背在身后,視線落在蕭鳴身上,“桑莫,此人,你必須得救活?!?p> “……我盡力?!?p> ……
云奇沒想到,他這一待就是一天一夜,轉(zhuǎn)眼天就又黑了,而這期間,周時瞻甚至沒來問過他話。
他幾次想出營帳都被人攔下來,以至他只能一個人在營帳中胡亂猜測,高度的精神緊繃也讓他無比疲憊。
他躺在榻上不知不覺就睡沉了過去……
“云奇……云奇……”
云奇掙扎著從睡夢中醒過來,微微睜開眼睛,就見蕭鳴在他床邊,他嚇得就要大叫,蕭鳴忙朝他噓聲。
“這里是……燕州守備軍的營帳……”
蕭鳴的樣子十分虛弱,云奇卻是五臟六腑都跟著顫抖,莫名的恐懼侵襲著他,他點頭,
“少當(dāng)家,你的傷……”
“他們把我們當(dāng)成洪城的士兵了,我們得趕緊逃,今晚營帳里士兵們都去慶祝喝酒了,這里就幾個守衛(wèi),也都睡過去了……”
“少當(dāng)家……”
“快點……咳咳……”
蕭鳴捂著嘴悶咳,可見傷勢依舊很重。
“那小蘿卜呢?”
“就在外面,你背著他,跟著我走……”
蕭鳴說罷就一副鬼祟的樣子往營帳外探,而后朝云奇招手。
云奇咽了咽口水,一臉的恍惚和詭異,但他根本沒有時間細(xì)想,只能聽蕭鳴的……
營帳外,白蘿卜靠在邊上,而那兩個守衛(wèi)都昏睡著,鼾聲如雷動。
而不遠(yuǎn)處就傳來載歌載舞的熱鬧……
云奇背著白蘿卜,就這樣跟著重傷未愈的蕭鳴往遠(yuǎn)處走,朝北……云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