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葉楚綰醒來時,鼻尖縈繞著肉湯的香氣,混著些草藥還有菌子……
她的鼻子動了動,隨后便聽到木勺碰著陶碗,還有某人懶懶的聲音,“就是豬也沒這么能睡的……”
葉楚綰淺吸口氣睜開眼睛,微微側首,隔著床幔隱隱看到桌邊坐著個穿著黑衣的少年,他的頭發(fā)高高束著,似乎坐在桌前吃東西,
“醒了就起來,仙桃燉了肉骨湯?!?p> “……”
葉楚綰剛一動腿,就倒吸了口氣,外頭的少年此刻起身,她急忙道,
“別過來……”
蕭鳴眉頭一蹙,甩下一句“小爺忙得很!”,便提步走了出去。
葉楚綰沒在意蕭鳴些許置氣的語氣,只是兀自松了口氣,然一口氣還沒松完,仙桃便進來了,
“彎彎姑娘,醒了么?”
“……”
床幔被拉開,仙桃笑臉盈盈,接著一頓問長問短,身體可有不舒服啊,腿疼的可厲害啊,肚子餓不餓啊,口渴不渴啊……
“彎彎!吃藥了!”
阿福的聲音伴著那難聞的藥湯味一起沖了進來,葉楚綰下意識眉頭緊蹙,結果給阿福那小子瞧見了,怕她會躲藥似的,急忙道,
“藥婆婆說了,一天三頓,一頓都不能少!全都要喝干凈!”
葉楚綰心忖自己也沒說不喝啊,這藥雖苦,確有奇效。那藥婆婆雖久居山中,可對草藥藥性是十分的精通,對癥下藥更是精準。
不說她這兩日的精氣神,就連臉上的青疤那又刺又癢的痛感都退了不少。
葉楚綰一鼓作氣灌下!而苦味也跟著從舌根泛出,就在她想討一碗水時,阿福展開胖胖的手心,遞出兩顆冰糖,
“快吃吧!”
仙桃倒先驚訝起來,“你今天怎么舍得把糖留給彎彎姑娘了?”
“什么?。俊?p> 阿福不大明白仙桃的話,但小胖墩兒原先就是個粗線條,只管完成自己的任務便收了碗小跑了出去。
葉楚綰看著手心的冰糖,心里卻是清楚的,藥婆婆送來的每個藥包都有冰糖,只是都被蕭鳴拿走。
她知道蕭鳴不貪嘴,純粹是惡意捉弄她而已。
冰糖塞進嘴里,那淡淡的甜味慢慢抹開那濃厚的苦味。
蕭鳴這算是……忘了?還是繞過這一茬了?
“仙桃去給你盛湯,少當家早晨特地去張伯家要了一根大肉筒骨,說彎彎姑娘傷了腿,要多喝點骨湯,多吃肉!”
葉楚綰抬眼望向仙桃,顯然不信。
“我想先洗漱……”
“哦,對,傷筋動骨一百天,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仙桃?guī)兔Γ ?p> “謝謝。”
這幾天,她真切感受到了仙桃的話并非客氣話,別說躲懶,屋里咳嗽一聲給她聽見,水便送了進來,這樣眼里有活,又十二分勤勞的丫頭,就連在相府都很少見。
葉楚綰喝著鮮美的肉湯,湯濃郁而清爽,沒有一點血沫。
“仙桃,我還沒問過你,為什么你會住在少當家的柴房里?”
葉楚綰進那柴房看過,十足的窄小,也堆了很多雜物,雖然仙桃隔了一個空間,收拾的也算簡潔,可總歸不適合小姑娘住。
仙桃聽葉楚綰這么一問,面色微變,“彎彎姑娘是嫌仙桃在礙眼么?”
“噗,咳咳咳……”
葉楚綰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了一口,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會這么想?”
“彎彎姑娘……容得下仙桃?”
這小心翼翼試探的目光和語氣……葉楚綰似乎反應過來仙桃說的意有所指,頓時有些局促,“容不容的下,是你家少當家的事,我就是個外人,何況這些日子我受你這么多照顧,感謝都來不及……”
這仙桃……竟單純到真以為她家少當家會娶她?
“彎彎姑娘千萬別這么說!這些都是仙桃應該做的!”
葉楚綰壓低了聲音,也帶著些試探,
“仙桃,你是不是也被蕭鳴給……騙了?然后不得不留在山上伺候他?”
那小山匪威逼利誘,恩威并施的本事有一套,不然她實在想不出這么機靈的小姑娘為什么這么殷勤的去伺候蕭鳴。
“少當家才不會勉強人留在山上呢!”
仙桃這話說完,葉楚綰不禁眨巴起了眼睛,正要指自己,卻聽她繼續(xù)道,
“正相反,是仙桃自己賴在山上不肯走的!”
“……你賴在山上不肯走?”
這,這多少有些超出葉楚綰的認知,好好一個水靈又機敏的女孩,主動與山匪為伍?她怎么想的?
“仙桃的家原先在裘家寨山腳下的一個小村子里,后來官兵剿匪,一些流民匪寇便趁亂掃蕩村莊,我的家人都死了,我逃進云歸山的時候也快沒氣兒了,正好遇上了少當家?!?p> “所以……他救了你?”
仙桃又搖頭,“少當家不愿意救我,他覺得仙桃快沒氣兒了,救了也是拖累。”
“……”
“那時候官兵剿匪,云歸山也不好過,既缺糧食藥材也缺兵器和弟兄……不過好在仙桃頑強,一路跟著少當家他們上了山!上山后就賴上了少當家!嘿嘿嘿……”
不是蕭鳴救了她,只是蕭鳴沒有攆走她……
“所以……彎彎姑娘,我們少當家,并非十惡不赦的壞人?!?p> “……”
“您不用做夢都罵他……”
葉楚綰倏然瞪大眸子,“我罵他了?”
仙桃點了點頭。
“那,那……那他也聽見了?”
仙桃又點頭。
葉楚綰咽了下口水,完……蛋!
那睚眥必報的小山匪定會找她算賬,然幾天過去了,她都沒等來蕭鳴的報復,不僅如此,他們甚至連照面都打不到。
那小山匪似是故意躲她,每日等她睡了才回來,又在她醒之前便起床……偶有回來吃個飯,也會避開飯點。
這樣……也挺好。
這日,葉楚綰午睡醒來有些內急,喊了兩聲仙桃卻不見人回。
無奈之下便自己下床,哪知這腿半點力都不能用,便只能單腿往外跳,剛跳到屋門口便迎面撞上了進來的蕭鳴!
失去平衡的葉楚綰當即就拽住了蕭鳴的衣襟,這一扯,半片白花花的胸膛便露了出來……
“……”
“……”
四目又一次相對,一個困窘失措,一個無語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