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問平的聲音聽上去就不像是沒事的樣子，霍影青回頭，神情嚴(yán)肅地提醒：“教授，你的性命比這輛車上大部分人都重要，你別硬撐?！?p>　　周酌風(fēng)也立刻點頭說道：“老師，您的后腦勺是從大約一米七左右的位置落地的，現(xiàn)在無法做CT，您得告訴我您的真實感受?！?p>　　那個男人瑟瑟發(fā)抖，忍不住催促著：“老人家，你說句話吧，不然你的這些屬下就要害死我了。”

　　霍影青耐心終于用盡，拿起在警備車上的電擊槍對著男人按下電源鍵。

　　丟下被電暈的男人，霍影青繼續(xù)走到周酌風(fēng)身邊，語氣迅速：“別沉浸在情緒里，有什么需要的，魏教授無法移動，但現(xiàn)在我還有機會下車拿。”

　　周酌風(fēng)看著自己手上的血，目光認(rèn)真而冷靜道：“現(xiàn)在我需要紗布，碘酒，消毒針線，需要核磁共振機，實在不行超聲波檢測機，什么都行……”

　　“我去開一臺救護車，先把教授轉(zhuǎn)移上去?！被粲扒嗬_后車廂的門，扛起槍跳下車，回頭道：“有漁，照顧好他們兩個?！?p>　　魏問平費力地睜開眼，邊咳邊說道：“小霍啊，別麻煩了……”

　　霍影青已經(jīng)拍上了門。

　　魏問平看著空曠的車廂頂部，發(fā)出一聲偷笑：“酌風(fēng)，多雷厲風(fēng)行的姑娘，你得改一改你的性格，不然追不上人家咯！”

　　“老師，你好好休息，別說話了?！敝茏蔑L(fēng)的耳根發(fā)紅，脫下衣服，壓住魏問平的傷口。

　　一分鐘之后，后車廂門被甩開，霍影青重新出現(xiàn)，帶著一輛同樣開了后車廂的救護車，三人合伙將魏問平抬上了救護車，插上了心臟檢測儀。

　　老人家的心臟虛弱地跳動著，讓人不禁懷疑是否下一刻，檢測儀上的線條就要變成一條直線。

　　周酌風(fēng)的臉色第一次那么蒼白：“沒有專業(yè)的手術(shù)設(shè)備的話，我不能確定是否有瘀血堆積和血腫，現(xiàn)在情況很危險?！?p>　　“如果給你一個做手術(shù)的地點呢？”霍影青拿出手機，迅速道：“我可以立刻讓季厭與給我們清出一條道，并且在你手術(shù)期間一直守著手術(shù)室。”

　　“我不去。”魏問平像任何一個鬧脾氣的倔老頭一樣拉下來霍影青拿著手機的手，不滿地用著全身的力氣嚷嚷著：“我已經(jīng)老了，當(dāng)了那么久受人尊重的老教授，硬朗了一輩子，總不能在人生最后時光靠著兩個小丫頭給我端屎端尿吧？”

　　這句話等于直接宣布自己放棄生存的希望了，周酌風(fēng)立刻握住魏問平的手：“老師，別說這種喪氣話?！?p>　　魏問平虛弱地?fù)u搖頭：“操勞這些天，我總覺得我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別為了我這個老家伙再犧牲這么多好孩子了。他們能做更多的事情。而你，酌風(fēng)啊，看到你從那次失意中走出來，我可就放心了，謝謝這兩個小姑娘?！?p>　　“教授！”霍影青不贊同地皺眉：“你的生命與知識是……”

　　“誒，人老了總得自私一回啊?！蔽簡柶綋]了揮手，眼眸從周酌風(fēng)轉(zhuǎn)向了她：“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在電腦里了，沒有我，小風(fēng)遲早也能把藥劑研制出來，所以啊……”

　　他突然用力咳了咳，又揮手?jǐn)r住了要來幫忙的霍影青二人，雙目看向車頂。

　　“所以啊，現(xiàn)在這個時間，我想回歸我自己，而不是給國家?！?p>　　“來聽我嘮叨一件事吧。”見車內(nèi)氣氛沉默，他笑了，轉(zhuǎn)而回憶著說：“末日剛剛開始，國家上派了一群年輕的小伙子來保護我，我嫌煩，對他們沒有什么好臉色，被他們逼著在實驗室不許出去讓我氣的夠嗆，幾乎抓到一個就罵一個……”

　　車外的尖叫聲逐漸遠(yuǎn)去，周酌風(fēng)垂下腦袋，握著魏問平的手，漆黑的眸子似乎泛著一些濕潤的意思：“老師，剛跟你學(xué)的時候你也是這么罵我的。”

　　魏問平笑了好幾聲：“那群小伙子生氣但也沒法說什么，只能瞪著眼睛看我，比你當(dāng)年的脾氣差多了?！?p>　　“后來啊，我發(fā)現(xiàn)有很稀有的實驗用具被我落在學(xué)校了，我請那群小伙子去拿回來。說實話，我也有不想被那么多人監(jiān)視的私心，本來想著趁這些小孩離開的時候趁機散個心，只是……萬萬沒想到，足足六個人的小隊，最后只有一個人回來了?！?p>　　“為了我撤離時忘記拿的一個儀器，五個年輕的孩子就這么沒了。我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不想再讓年輕的孩子為我而死了。”

　　“教授。”霍影青同樣附身向前傾，認(rèn)真地看著魏問平：“他們犧牲，是因為他們堅信你能救更多的人?！?p>　　魏問平笑了，他握住霍影青的手，聲音逐漸衰弱下來：“不怪你們，是我自己受不了了?！?p>　　“每天都是哭聲，尖叫，抱怨，我經(jīng)歷過饑荒，雪災(zāi)，地震，疫情，可從沒見過這樣的社會?！?p>　　“末日太難受了，只有勇敢的人才在努力活下去，我啊，只想看看末日前的風(fēng)景?！?p>　　他緊緊握住自己愛徒的手，用力晃了晃。

　　霍影青垂下眼眸，拉起霍有漁的手，從救護車上站起：“周酌風(fēng)，我們在警戒車上等你?！?p>　　霍有漁眼眶也紅紅的，在被霍影青扯上警備車時，她指著還暈著的男人問道：“這個賤人怎么辦？”

　　很顯然，之前霍影青將電棍調(diào)到最大功率，男人到現(xiàn)在都還沒醒來。

　　霍影青也想明白了，喪尸并不會被電棍電暈，急救隊將電擊槍留在車?yán)铮亲屗龑Ω度祟惖摹?p>　　太遲了。

　　“別說臟話?！被粲扒嗵鹧垌?，看著因為這些天與魏問平相處出感情，此刻正不停地掉著眼淚的霍有漁，沉默一會之后，說道：“我也想殺了他，反正這個時候殺人也沒人追究?！?p>　　霍有漁吸了吸鼻子。

　　“但是，既然人都要死了，還不如在死前讓他發(fā)揮最大的價值。魏教授這件事情我辦砸了，我得向上面有個交代。”

　　霍影青冷冷地看向男人，隨后拍了拍霍有漁的頭。

　　“好好休息吧，末日又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