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血！”

　　“怎么這么多血？”

　　“娘額，這是要嚇?biāo)廊搜剑　?p>　　“……”

　　院子里的驚呼聲吵醒睡夢中的朱獾，她翻了一個身繼續(xù)睡覺，嘴上嘟囔：“腦西搭牢，本仙子每個月來那么多血痛到要人命都無所謂，你們見點血咋呼什么？”

　　朱獾這幾天睡覺不好，總是迷迷糊糊很想睡又迷迷糊糊睡不著，難受得要發(fā)瘋。

　　“喂，你們?nèi)タ茨菑埜媸玖藛?？?p>　　“告示？什么告示？”

　　“就是貼在大樟樹上的那張告示，說我們村子馬上要拆遷。”

　　“……”

　　“拆遷？我們村子要拆遷？”朱獾從床上一躍而起，赤腳沖出房間，沖到院子。

　　院子里站滿了人，全是住在這座老宅里的鄉(xiāng)親，也就是朱獾的左鄰右舍。

　　朱獾住的這座老宅為八進(jìn)大院，據(jù)說始建于明代。

　　當(dāng)年朱元璋和陳友諒在江南打仗，一次兵敗，朱元璋逃到浙東一處深山老林，虧得一位老婆婆將他藏在自家的破缸里才躲過一劫。

　　朱元璋登基后不忘老婆婆，派人前來迎接她去京城。老婆婆婉拒，朱元璋劃地十三點五畝（相當(dāng)于九千平方米），派出能工巧匠按照王府規(guī)模，要為老婆婆建造九十九間房的宅邸。

　　老婆婆拗不過，但只讓工匠在八千多平米的地上建了八十八間房的一座八進(jìn)宅邸，就是今天朱獾住的這座老宅。

　　老婆婆為朱獾的祖上，原來無名無姓，是朱元璋當(dāng)上皇帝之后賜朱姓給老婆婆，自此代代相傳。

　　傳言，朱獾所在的這個叫驢不到的小山村原來只有老婆婆一個人居住，現(xiàn)在的村民是朱元璋派過來服侍老婆婆的那些傭人后代。老婆婆仁慈，待傭人如家人，讓傭人隨自己的姓。

　　朱獾赤腳沖到院子中央，不顧東西仰頭急急問：“拆遷？什么時候拆遷？”

　　院子里本來嘰嘰喳喳，這下鴉雀無聲，目光齊刷刷緊盯朱獾。

　　朱獾想要再問，她的老娘過來抓住她的頭發(fā)往屋里拖，一邊拖一邊罵：“你個獾八仙，還要臉不要臉？”

　　“娘，你抓我頭發(fā)做什么？疼！”朱獾不怕任何人，就怕自己家的老娘，心想，你好取不取，偏偏給我取個豬不像豬鼠不像鼠的野物名，這“朱獾”“豬獾”能不成“八仙”嗎？

　　朱獾所在的驢不到小山村地處浙東山區(qū)，“八仙”在當(dāng)?shù)厥橇R女人的話，意思是傻啦吧唧，瘋瘋癲癲，不管不顧。

　　朱獾老娘五大三粗，一米七八的個頭比男人還男人，抓只有一米五八不到九十斤的朱獾自然輕松無比。大手扔朱獾進(jìn)房間后，罵道：“老娘不抓你頭發(fā)抓哪里？豆芽樣的身板光溜溜出來顯擺什么？”

　　“??？我沒穿衣服？”朱獾低頭一看，自己果然全身不著一物。

　　腦西搭牢，怎么就這樣沖出去了呢？難怪那些個精怪本來一個個仰頭在看院子上面的什么東西？見我出去一個個兩眼發(fā)光木愣愣中了邪毒一般。

　　都怪那張床，睡在上面怎么總是那么熱？熱得這數(shù)九寒天不用蓋棉被不說，還渾身躁躁得厲害，想揭下自己的皮。

　　朱獾今年二十一歲，屬豬姓朱取個豬獾的名，自然跟豬獾一樣的習(xí)性，喜歡白天宅，喜歡夜間行動，喜歡嗅聞各類新鮮事物，喜歡翻它個底朝天。

　　麻溜光身套上棉衣，朱獾重新沖出房間，見左鄰右舍視她不見，一個個只顧仰頭張望院子中間的一根竹竿，想要再次喊問拆遷到底是怎么回事？腳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鵝卵石地上。

　　朱獾雙手撐地爬起來，沾上一灘黏黏的污漬，下意識舉到鼻子底下聞，腥的反胃，仔細(xì)一看，是血。

　　血？真的有血？哪來的血？

　　朱獾不怕血，但見地上和自己的雙手全是血，有些氣惱，暗罵：腦西搭牢，一大早嚷嚷血血血，怎么不掃一掃沖一沖？

　　忿忿不平?jīng)_到眾人旁，仰頭一看，天不怕地不怕的朱獾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院子中間的一根大竹竿上一溜兒掛滿死雞，從上到下足足七八十只，怕是全村的雞都在這竹竿上。

　　這些雞雙腳朝上，沒有了雞頭，頸項滴滴答答往下淌血水。

　　“哈哈，夢里正啃雞爪子呢，真給我送來了呦！”

　　朱獾一聲笑，眾人高昂的頭顱齊齊低下轉(zhuǎn)向，雙目木愣愣斜瞄她。

　　腦西搭牢，只會木愣愣一個表情？多少和一開始的時候一樣驚呼幾聲嘛，問：朱獾，你真的夢里啃雞爪子？

　　算啦，村里除了朱先生沒有人正兒八經(jīng)喊我大名，喊一聲“獾八仙”已經(jīng)很客氣。

　　“娘，燒水，煺雞毛，吃雞肉?！?p>　　朱獾血淋淋的雙手過去拔起竹桿往自己家拿。

　　竹竿上掛了太多的雞，朱獾單薄的身子差點和竹竿一起栽倒，干脆拖著走。

　　“你、你真的要拖這些雞回去？”緊挨朱獾家住的斜眼婆那一雙斜眼斜得沒了烏珠。

　　朱獾一邊拖雞一邊沒好氣地回應(yīng)：“這根竹竿子插在我們家的道地上這些雞當(dāng)然屬于我們家?！?p>　　眼睜睜斜視朱獾拖一竹竿雞進(jìn)自己的家，斜眼婆和眾人等朱獾出來問拆遷到底怎么回事？一個個還反應(yīng)不過來。

　　“蛋兒，你說！”朱獾走到一個七八歲樣男孩面前。

　　男孩張了好幾次大嘴，透了好幾次大氣，結(jié)結(jié)巴巴回答道：“告、告、告示，貼、貼告示了呢?！?p>　　“告示？告示貼在哪里？好好說，中午我家吃雞肉。”朱獾給予男孩以最溫柔的語調(diào)最優(yōu)美的微笑。

　　男孩瞬間活蹦亂跳，拉起朱獾沾滿雞血的左手往村口跑，邊跑邊說：“大樟樹上，大樟樹上貼了一張告示，說我們村子要拆遷。”

　　大樟樹上貼了一張告示？說我們村子要拆遷？可能嗎？昨天晚上半夜我還跑去大樟樹下辦事，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樹上貼了告示。上面的人這么早來村里？不可能，鎮(zhèn)上到村里至少一個半小時，現(xiàn)在天剛蒙蒙亮，上面的人哪有那么勤快？

　　霧氣繚繞的大樟樹下已經(jīng)沒有幾個人，大多數(shù)人跑去看那些雞。

　　朱獾甩開那個被她喊作蛋兒的男孩的手，沖到大樟樹下。

　　大樟樹上果然貼著一張紙，但不是朱獾想象的那種白紙黑字工工整整的告示模樣，而是類似村子里人死后做道場時候放的黃榜。

　　四四方方芭蕉扇般大小的黃紙上六個紅色大字：“要拆遷，莫貪婪?！?p>　　什么意思？誰鬧的鬼？

　　大白話，卻又有幾分書卷氣，莫非是他所寫？

　　嗯，就是他的筆跡，我得過去問問他！

　　朱獾剛要抬腿走，身后傳來一個油膩膩的聲音：“小仙女，日子到了抄張紙嘛。”

　　朱獾轉(zhuǎn)頭，一張中年男人猥瑣的臉朝她前面舔過來。

　　“腦西搭牢，去死！”

　　朱獾話出手出，左右開弓，結(jié)結(jié)實實搧那中年男人兩個大巴掌。

　　中年男人應(yīng)聲倒地，朱獾毫不理會，轉(zhuǎn)身往自家老宅跑，她要找寫告示的人問個明白：什么意思？

　　如果他說不出個所以然，她今天要讓他好看，比那些雞還要好看，見血更封喉，徹徹底底讓他斯文掃地，他不是最在乎這個嗎？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