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嘴有些頭痛，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跟師傅交差。

　　此行下山的北疆五個門派，跑遍北疆和東夷，只招到了五十一名新弟子。

　　其中有一個——趙大嘴扭頭看了眼坐在牛車?yán)铩⒈е约喊てさ奈何鳌€是個啞巴。

　　是個被自己招進(jìn)青城派、天資奇差的啞巴。

　　可趙大嘴也沒有辦法。

　　青城派名聲在外，在修仙界大大小小、正經(jīng)不正經(jīng)的排行榜上排名倒數(shù)。每五年的宗門大比更是整個修仙界的受氣包，門下弟子以各種方式狠狠地摔在地上。

　　宗門實力低微的下場就是收不到好苗子，收不到好苗子的下場就是宗門實力進(jìn)一步低微。

　　惡性循環(huán)，青城派的未來在趙大嘴眼里可謂酸甜苦辣一鍋燉，毫無前途。

　　最近二十年宗門的招生標(biāo)準(zhǔn)已經(jīng)變成能招多少是多少。但是，趙大嘴想了想自己帶回來的這五個崽：資質(zhì)最好的也離萬法宗的門檻一步之遙。

　　今年他更是突破下限，收了個啞巴。

　　這啞巴總用黑黢黢的眼睛盯著別人，趙大嘴偷摸吃零嘴都沒有胃口了。

　　但是陳周偷偷找他照顧魏西——這個名字自然是魏老三告訴他的。

　　回宗門第一件事就是教這幾個小孩識字，做好未來規(guī)劃的趙大嘴咂咂嘴，他收了陳周三包自制的牛肉干，只能照顧好魏西。

　　好在魏西很好養(yǎng)活：每天給她干糧和水，處理好衛(wèi)生，她便坐在那里轉(zhuǎn)一根可能是從路邊撿的細(xì)細(xì)的骨頭，睡覺時則裹著發(fā)給新弟子的毛氈縮在篝火旁邊。

　　唯一的問題是這姑娘同別的小孩沒法交流，十六歲的趙大嘴很擔(dān)心她會被排擠。

　　幸好這五個小孩來自不同的州府，彼此之間并不熟稔。趙大嘴也沒有告訴他們仙緣石的結(jié)果，因為他們差不多的爛。

　　但這就讓魏西的沉默變成了一種天才的標(biāo)志。趙大嘴很滿意地偷聽到:“她是個沉默寡言的天才?！?p>　　帶孩天才趙大嘴的美夢被他在懷心派停下的一個下午無情毀滅：趙三川這個小人給他美好但全是廢柴的小隊伍扔下了一枚炸彈。

　　“趙四方，我那在青城派當(dāng)廚子的堂弟！”

　　趙大嘴那一刻發(fā)誓自己想用縱火法訣燒了堂兄身上的藍(lán)色道袍：很明顯懷心派把他身上的種種缺點都放大了。

　　“今年你成了青城派的大忽悠？”

　　“我沒忽悠他們，”趙大嘴抱起了胳膊，“他們都是自己送上門的。還有我不是廚子，我只是研究如何最大限度地發(fā)揮食材的用處……”

　　“你就是個廚子，而且，你們門派最喜歡殘羹剩飯，”趙三川從身后拉出來一個小姑娘，“正好這有一個，你把她帶回青城派慢慢爛掉吧?！?p>　　那姑娘眉眼英氣，鼻梁高得一看就不好惹，她惡狠狠地掙開了趙三川的手。

　　“你再說一句話，我就把你的手剁下來塞進(jìn)你的嘴里！”

　　“是嗎，秦楓，”趙三川笑得很嘲諷，“你能拿起來劍嗎？對了，劍這種東西在青城派是燒火棍，你真需要跟我的好堂弟學(xué)一學(xué)。”

　　趙三川轉(zhuǎn)過來薅掉了趙大嘴腦袋上的紅色雞毛，“我們大師兄已經(jīng)和你們門派的掌門打了招呼。這姑娘現(xiàn)在歸青城派了，快走不送！”

　　說完這句話，趙三川“砰”的一聲將懷心派的大門關(guān)上。

　　秦楓咬著牙一腳踹在漢白玉大門上。

　　趙大嘴看著這個不好擺布的小姑娘，擠出個苦笑道：“秦姑娘，進(jìn)了青城派尊嚴(yán)這種東西你還是省著點用吧?！?p>　　“是嗎，”秦楓把自己的包袱皮甩到后背上，長眉上挑，“我要好好留著！”

　　“不僅如此我還要當(dāng)上你們這個門派的掌門！在我成為天下第一劍修后，那時候估計你已經(jīng)去陪你那復(fù)炸了百十來年的尊嚴(yán)！”

　　“復(fù)炸了百十來年？我絕對不會讓你進(jìn)我們系的大門，”趙大嘴聳了聳肩膀，從衣襟里掏出了一根綠色的雞毛插在腦袋上。

　　“你想當(dāng)掌門也容易，畢竟咱們的掌門看起來也沒幾年活頭了，估計沒幾個人跟你搶?！?p>　　說罷趙大嘴做了個請的手勢。秦楓第一次知道了百聞不如一見是什么意思：青城派的人自尊心低得令人發(fā)指！她氣沖沖地跟著趙大嘴回到停在山腳的牛車處。

　　“這是什么？”秦楓指著牛車和它周圍幾個一臉菜色的孩子，震驚地質(zhì)問趙大嘴。后者打了個哈欠，不緊不慢地招呼在一旁看護(hù)幾個新弟子的林英豪準(zhǔn)備繼續(xù)趕路。

　　“你回答我呀？”

　　“這是牛車，沒見過嗎？”

　　秦楓氣笑了，她抱著胳膊，劍就在懷里，讓趙大嘴無端想起了趙三川。

　　“我當(dāng)然沒見過！青城派已經(jīng)窮到用牛車了嗎？這是噩夢嗎？”

　　“我們窮到?jīng)]有車！”趙大嘴把魏西放到牛車上，“牛是跟農(nóng)耕系的青牛長老借的，車是我們廚房用來拉菜的。”

　　“大小姐，這之后也是你的門派，現(xiàn)在上車！你這個脾氣才是最大的噩夢。”

　　秦楓冷笑了一聲，打掉了趙大嘴幫她上車的手，把劍拍在車板上，兩手一撐就上了車，她坐在車上冷酷地宣布要讓趙大嘴好好體驗一下什么叫噩夢。

　　趙大嘴的噩夢開始了，這比他和師傅偷了隔壁雀鳥系的三只冰原鵲還糟糕。

　　要知道那次他可是被常年遛鳥的潑婦打斷了腿。更糟糕的是他還要拖著斷腿照顧自己被打的起不來床的師傅。

　　蒼天，那三只鳥根本不好吃！

　　秦楓人是中午到的，晚上睡覺之前就已經(jīng)嘲諷了隊伍里的七個人。

　　這個刻薄的魔鬼！趙大嘴悲憤無比。

　　秦楓管那個米行老板八代單傳的獨苗叫米蟲，他只是與饑荒不匹配的白胖而已！

　　秦楓給剩下的三個小男孩起了外號，分別是：一點亮、或許亮、以及借光，就因為這三個小男孩告訴了長得很漂亮的小姐姐自己“把手按在大石頭上亮了一點/或許亮了/感覺是上一個人留下來的余暉?！?p>　　而秦楓聽了之后大聲地跟他們?nèi)齻€解釋了仙緣石是用來干什么的，并且跟他們炫耀了自己石頭“亮得跟太陽一樣?！?p>　　趙大嘴也被這個刻薄的燒火棍嘲笑野雞成精。

　　跟趙大嘴一塊來的同門、平時看山門的、鐵塔一般的林英豪則被秦楓叫做大悶葫蘆。

　　因為小悶葫蘆是一言不發(fā)的魏西。

　　終于，趙大嘴爆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