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引睡得沉,鶴沖天在一旁盯著。
再盯得仔細些,怕是能數(shù)清楚她卷翹的睫毛有多少根了。
美,怎么看怎么韻味,她和他見過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樣。
或者說,沈香引讓他第一次有女人這個概念。
連著兩晚上沒合眼,別說她,他自己都有些熬不住。
沈香引睡著睡著翻了身,側躺抱著身前的被子。
鶴沖天看到她纏著染血手絹的小指,順手輕輕挑起手絹一角。
俯身窺進去,紅色籠罩下,赫然看到她斷了一節(jié)的小指!
什么時候弄斷的?
她的手骨肉勻稱,修長如玉,斷這么一截,她吭都沒吭一聲…
鶴沖天長舒一口氣,捏了捏眉心,起身輕手輕腳去屋外。
他怕外面的人等急了再敲門。
不知道虎妞家里有沒有巧克力之類的零食。
……
太陽從東邊繞到山南又轉到西邊將將落下。
鶴沖天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緩緩坐起,朦朧中,摸出兜里的香煙,抽出一根點燃。
煙頭剛含在唇間,沈香引睜開了眼睛。
她伸出手,問他要煙。
鶴沖天一邊遞煙給她,含糊不清低聲問:“手指怎么斷的?”
沈香引點燃火機的瞬間擰起眉頭,沒有立刻回答,吸一口煙后抬眼,看到鶴沖天朝她被子上扔過來一條巧克力。
“掰的?!闭f完有些不在乎的呼出煙霧,拿起巧克力袋子撕開。
咬下一大口巧克力,貪婪咀嚼幾下后吞掉。
沈香引用警告的語氣對鶴沖天說:“以后,我不去窺探你腦袋里在想什么,你也別窺探我試圖藏著什么,你只要知道,我不會害你。”
鶴沖天眼神幽深,“我不信你真的會攝魂術。”
沈香引淡淡笑了兩聲:“我真會,要不要試試?”
她詐他,就算她的心識意念力練到頂了,也做不到讀心,那是神佛的境界。
她最多控制控制腦神經、探探感知,而且以鶴沖天的防備和意念力,她根本摸不著一點兒。
鶴沖天微微頷首,語氣堅定:“試試?!?p> 沈香引唇角弧度漸深,驀的抬頭看他,目光冷厲:“你好像…對長生格外在意?!?p> 又是詐,她是通過認識以來,鶴沖天每次聽到長生這個字眼后的反應猜的。
沈香引懼怕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這是她最忌諱的話題。
鶴沖天尋找身世的說辭,她信,但也猜到,可能不是全部。
鶴沖天面不改色,甚至輕松得有些好笑:“不行么?”
沈香引瞇了瞇眼睛,從他的表情上沒看出什么端倪。
鶴沖天接著說:“但是我不信,古往今來多少人癡迷于尋得長生之法,尋得了什么?你也放心,對于虛無縹緲的東西,我最多…只是好奇?!?p> 好像也是這么回事,正常人聽到長生法,好奇正常。
沈香引懷疑自己過于敏感草木皆兵了。
“我也不信,要是真有長生術,那么無敵的人早都稱霸世界了?!彼@么瞎掰著,迎合世人對長生之人的猜想。
就她自己而言,活得越久,越沒奔頭,能夠擁有的都玩膩了,也就那么回事,不如閑暇。
力爭上游是生命有限的人才會著急趕著去完成體驗的。
對于時間靜止的人來說,最后的歸宿一定是平淡的三餐四季。
人活著就會經歷諸多生離死別,各種刻骨銘心。
當生命足夠長,必然經歷的就足夠多,活到后面孑然一身,誰還總能提得起拼搏的精神?
反正她不行。
……
在鶴沖天的強制休息機制下,沈香引給整個晃水村的人解蠱解了整整三天。
壞消息是:斷掉的小指像一個倒計時,越來越完整。
好消息是:晃水村全員安全下車。
也許是五藏山靈氣恢復的緣故,再次開始庇佑山下的村民,也許是沈香引運氣好,每一個三成把握五成把握,她都抓住了贏面。
鶴沖天拿到劉則2:2群聊的所有成員名單。
傳回給周正處理,要他安排后續(xù)處理。
鶴沖天說,這些人都是劉則花了大功夫篩選出來的,不要白不要。
單純、貧窮、迷茫、聽安排。
犯過事的,賠錢送局子,沒犯過事的,安排工作。
沒有深仇大恨的,安排到公司名下產業(yè)做基層工作,有深仇大恨的,直接入職執(zhí)堂從實習員工做起。
沈香引沒有細問太多,只知道這件事鶴沖天有足夠的能力辦漂亮。
也算是給這些被利用誤入歧途的邊緣人一個好結果。
但另一件事就沒那么皆大歡喜了。
彭老在得知趙西南已經去世四十年后,消失不見。
田村長帶人找了他兩天,最后在先人廟的洞井里發(fā)現(xiàn)了他。
跳下去的,摔成了泥。
四十年前,彭老和趙西南被其他學生揭發(fā)。
事情鬧得很難看。
趙西南家里覺得丟人,安排他出國。
趙西南撕了機票,改買兩張長途火車票要和彭老離開。
但是彭老退縮了,他這輩子,最大的還是學術研究。
名聲掃地,工作不保。
就是那個時候,劉則找上他,并承諾說,會研究出長生之法,生魂奪舍。
彭老于是丟下趙西南,一個人鉆進暗無天日的洞底,祈盼人生還能重來一次。
但這么做還有個原因,他不想再連累趙西南,他家境好,跟他自己私奔,能跑哪去?
兩個人靠什么活?
以后每一天都要他照顧殘疾的自己?
彭老以為,自己離開,趙西南會很快忘記他,重回正軌。
但是沒有,趙西南找了他半年后,臥軌自殺。
臨死留了一封信,給如果還活著的彭老。
信的內容,周正拍照片發(fā)給鶴沖天。
彭老在得知趙西南的死訊后,是看了信才再不忍多活片刻的。
信上寫的是:
「我有猜到結局。只是,這日子我熬不住。若你還活著,好好活著,如果可以,百年后記得來找我。」
趙西南沒有后悔過相遇,也沒怨彭老不告而別,只后悔沒有足夠珍惜。
鶴沖天看過信后不太舒服。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這種感覺,就像心頭被什么扎了一下,溢出微不足道的滴血,算不上疼,但血很熱,在滋養(yǎng)著什么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