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沖天抱臂靠在椅子上,盯著沈香引在魚粉和清湯面之間猶豫。
越相處,他越覺得沈香的狀態(tài)異于常人。
且不說到哪都一身旗袍,她總給人一種虛幻不真實感覺。
身后忽然傳來男人夸張的驚嘆聲:“哇!這個魚丸!太正了!”接著是囫圇吃東西的聲音。
他轉(zhuǎn)頭看去,一個身穿戶外棉服、戴著遮陽帽遮陽鏡的男人背對著他。
也許是察覺到鶴沖天轉(zhuǎn)身,也轉(zhuǎn)臉過來,“抱歉啊兄弟,吵到你了!”
鶴沖天搖搖頭,表示沒關(guān)系。
男人嘿嘿笑著:“你們是來苗寨旅游的吧?去靈谷苗鄉(xiāng)了嗎?”
靈谷苗鄉(xiāng),松石縣附近最著名的旅游景區(qū)。
鶴沖天不打算繼續(xù)理他,回正身子的時候,沈香引已經(jīng)端著魚粉過來了。
今天的早餐,中餐主食除了魚粉就是湯餃,饅頭。
沈香引慢條斯理的嗦著粉,時不時看向窗外心不在焉。
他幾乎沒見過她食欲不振,通常都是一副吃不飽的樣子。
鶴沖天盯著她看,半晌開口:“昨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
沈香引回正腦袋,但沒看他:“嗯,我發(fā)現(xiàn)自己是一個很自私的人。”
鶴沖天皺了皺眉:“怎么?”
沈香引:“對別人來說生死攸關(guān)極其重要的事,我能幫上忙,還猶豫半天?!?p> “于靜找你了?”
沈香引點頭。
鶴沖天低低的笑了:“街上那么多流浪漢,整個世界那么多流離失所吃不上飯的人,再者每時每刻又有多少弱勢的生靈死于我們的口腹。怎么不見大家把自己的午飯讓給別人?其實每一個人都有能力去幫更多人,但是大多數(shù)人不會那么做,自詡普通人。”
沈香引靜靜聽著,鶴沖天的語氣很不屑。
“能力越大責(zé)任越大這句話,是求助者編出來騙施救者的謊言。你想幫誰,不想幫誰,自己決定?!?p> 沈香引反問:“你也是這么說服自己的?”
“我?我不關(guān)心無關(guān)的人。每個人生來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單是要走好自己的路,都很難,其他的,隨緣?!?p> 沈香引:“如果咱倆是電影里的角色,一定是反派?!?p> 鶴沖天:“無所謂,做事對錯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誰定的?每個人只需對得起自己。人性本就是自私,無私的,那是神佛?!?p> 沈香引若有所思:“人人為己,天誅地滅。鶴沖天,我不是神佛,也算不得無私,但是于靜的事,能幫還是幫了?!?p> 鶴沖天抬了抬眉毛,語氣沉穩(wěn):“既然決定了,就不用再遲疑?!?p> 他這么說,沈香引莫名覺得安心,好像即將面對的一系列麻煩事都有人陪著一起。
她的性格就是這樣懶散,即便后來遇到再多苦難和磨礪,一路走來,少時紈绔不喜歡操心、不愛扛事兒的初心從沒忘過……
想到這里,沈香引胃口好了些,用勺子舀起一顆魚丸送到嘴里,嚼了兩口,登時覺得喉嚨不舒服。
魚丸的包心里,摻了豆蔻粉!
沈香引立刻吐出來,但是為時已晚,腦袋開始發(fā)昏,有些喘不上氣。
鶴沖天問她:“怎么了?”
“豆蔻?!彼氐馁M力。
沈香引對豆蔻粉過敏,聞著都打噴嚏!更別說吃下去了!
此時在自助餐吃流動席的古云實和毛妮也趕了過來:“怎么了?!”
“魚丸里有她過敏的豆蔻粉?!柄Q沖天從座位上起來,拉起沈香引:“去醫(yī)院!”
“回…房間……”
“去醫(yī)院!”
“我死都不去…醫(yī)院……”沈香引眼淚汪汪的,大吸著氣。
古云實氣沖沖跑到打飯阿姨跟前:“你們!魚丸里為什么要放豆蔻粉?!”
打飯阿姨一臉懵:“暖胃的?。∥覀兙频甑聂~丸是自己手打的……最近剛上的新品?!?p> 沈香引推開鶴沖天,一步一彎腰往電梯走。
鶴沖天跟上她,對古云實說:“你們查查,這個豆蔻包心的方子從哪來的。”
二人一路到電梯里,沈香引始終喘不上氣,頭昏腦漲。
電梯上行,從一層上到九層。
沈香引被鶴沖天捉住了手臂,急躁要拉她出去,但是門沒有開!
明明只按動了九層!怎么會繼續(xù)上樓?
電梯上行的速度變得極快!
電子屏上的數(shù)字瘋狂跳動,幾乎瞬間上到頂層!
沈香引受不了這個重力,坐在地上,靠著墻。
電梯停了,但是門依舊沒有開。
沈香引神經(jīng)緊張,只聽到耳邊鶴沖天大呵著:“危險!起來!靠墻馬步扎穩(wěn)了!”
她被拉了一把,說時遲那時快,整個電梯頓時下墜!
失重的感覺和狂閃的電梯燈令她惡心想吐,更加喘不上氣!
混亂中,鶴沖天從身側(cè)抽出唐刀,直直刺入電梯門的縫隙!
同時間,電梯“咣當(dāng)!”一聲劇烈晃著停止下墜。
鶴沖天的唐刀卡住了電梯!
刀柄越發(fā)彎曲,看起來堅持不了多久。
鶴沖天迅速把外套甩在地上,徒手掰著電梯門,電梯門此時就像一張巨獸緊閉的口,死死咬合著!
他用了大力氣,整個臂膀的肌肉爆炸!
牙縫里擠出低哮:“出去!快!”
沈香引聞言立刻起身,從鶴沖天掰開的小小縫隙中,攀上樓層地面。
她剛一出去,鶴沖天就松懈了力氣,電梯的門又合上了些!
沈香引立刻幫忙掰門,用盡全力。
鶴沖天的額頭、脖子、手臂的青筋全部暴起!眼底泛起猩紅!
“啊……”沈香引干脆手腳并想讓這個縫隙更大一些。
起效果了,但不夠:“鶴沖天你他媽沒吃飽嗎??”
話剛落音,鶴沖天渾身劇烈顫動,沈香引的手在他的手下面,感覺到有溫?zé)岬囊后w低落。
他手掌用力到出血了。
門縫開得足夠大!
“你出來!我撐著!”沈香引說。
“你哪里撐得?。 柄Q沖天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恐懼。
他今天可能要交代在這兒了。
“撐得??!”沈香引說完,閉上眼睛,尖叫怒喊著,一秒入定,電梯門瞬間趨于平穩(wěn)不再閉合!
沈香引一把拽起鶴沖天的手,“出來!”
伴隨著這兩個字一起從胸腔里迸發(fā)而出的是噴涌的鮮血。
鶴沖天躍起撲身,快速從電梯中脫身,順勢接住應(yīng)聲倒地的沈香引。
她看了他一眼,而后閉上眼睛,緊接著,唐刀滑落,整部電梯轟然下墜!
不消得一秒鐘,巨大的聲響令整個樓都震了震!
電梯井中騰起滾滾灰塵。
鶴沖天大手伸到沈香引脖領(lǐng)內(nèi),皮膚冰冷,脈搏微弱。
剛才的一切發(fā)生得太突然!
他來不及細(xì)想,沈香引是怎么讓整個電梯懸停并保持開門的狀態(tài)。
抱起她,從樓梯往樓下跑!
去醫(yī)院,必須去醫(yī)院!
快要下到二樓的時候,又聽到沈香引在耳邊細(xì)碎的聲音:“如果你送我去醫(yī)院,我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