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轉(zhuǎn)涼，京城陰雨不停?；实鄄『昧诵?，朝堂恢復往日生機。有傳言秦相窩藏禍心，跟副相駱天水在科舉選拔中收受賄賂。吏部侍郎翟越給皇帝遞了折子，求陛下嚴查科舉舞弊和三河南堤塌陷一事。南堤是京外城一段堤岸，今年夏季塌陷，城外百姓流離失所。這座堤岸的修建與秦相無關(guān)，但主理人是他的學生，兩人關(guān)系甚密。

　　諸多猜測無從談起，她在府上見到秦湘，她不似從前那般明媚活潑，她預感傳言不是空穴來風。陸川行是秦相的準女婿，傳言也影響了他，從前他府上從不缺客人，現(xiàn)在門可羅雀。

　　不過陸川行照樣忙碌，他常常很早出門，夜半才回來。

　　她和陸川行關(guān)系冷下去，府中回歸往日平靜。

　　那些出相入對的日子成了過去，府中下人都在議論陸川行什么時候打發(fā)她出府。

　　她沒等到打發(fā)他出門的時間，卻見到了楊玄。他和陸川行一齊到府上，跟他們來的還有蘇州織造黎素全。

　　黎素全原是蘇州衙門典獄長，揭發(fā)她父親罪名有功，被提拔至蘇州軍用司司檢，后用了些手段，一躍成為織造司一把手。

　　她記得她大哥二哥的狀詞是他寫的，里面羅列了許多莫須有罪名，尸斬的提議也是他提出的。對她來說，整夜噩夢中飛濺的血滴，她大哥二哥殘缺不全的身體，都是這個人帶給他的。

　　素全，心醇氣和，全盛無暇，面對兩個少年，想到的卻是將他們五馬分尸。

　　他不知道陸川行為何跟他來往，若為了公事，她希望事情越快結(jié)束越好。

　　她送茶水過來，陸川行和黎素全在書房，偏廳屋內(nèi)只有楊玄一人。他第二次見她，除了她的美貌，他還看到了一絲熟悉的影子。

　　“姑娘是蘇州人？”楊玄道。

　　“回大人，是?！?p>　　“蘇州哪里人？”

　　“蘇州城外，陌上山莊?！?p>　　“姑娘看起來不像鄉(xiāng)野之人，聽陸兄說，姑娘通詩理?！?p>　　“公子謬贊?！?p>　　楊玄還要說什么，陸川行和黎素全回來了。

　　“楊兄，我備了酒席，快來。”

　　陸川行沒使喚她，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楊玄和黎素全在京中住了幾日，陸川行就陪了他們幾日。她不喜相見黎素全，陸川行不讓她作陪正好。

　　這天秦湘入府時陸川行不在，丫環(huán)告訴她秦湘在前廳苦苦等著，她怕秦家出了事，硬著頭皮出來相見。秦湘光這樣等著，不知何時能見到陸川行。

　　她被秦湘沒有半點血色的模樣嚇了一跳，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讓她想到了當年林家覆滅時的自己。

　　“秦小姐。”

　　秦湘起身道：“華小姐?！?p>　　她們第一次說話，她沒想到秦湘會叫她一聲小姐。

　　“公子他出門辦事去了。”

　　秦湘有些局促，道：“我知道，我在這里等他?！?p>　　“你有什么要緊事嗎？要不我讓小廝去尋?！?p>　　“那便勞煩了，我的確有要緊事，否則我不會輕易登門?！?p>　　她點點頭，吩咐門口小廝去尋。等陸川行的時候她給秦湘泡了杯熱茶，道：“你氣色不太好?！?p>　　秦湘道：“是么，大概是沒睡好的緣故?！?p>　　“你若信得過我，能不能說說出了什么事？”

　　秦湘看著她，猶疑了一下，沒開口。

　　她輕聲道：“是你父親出了事？”

　　秦湘猛地睜大了眼睛，道：“你為何知曉？”

　　她說道：“京中傳聞。”

　　秦湘道：“不是傳聞，是真的，今早我父親被司正監(jiān)的人帶走了。聽宮里的消息說，有幾個大人聯(lián)名上書，請求嚴查我父親。眼下我母親進宮了，我來找川行想想辦法，畢竟他和刑部的人相熟，若案子到了刑部，說不定他有辦法?！?p>　　她沒想問那么多，但秦湘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

　　“這事急不得，你父親是宰相，沒有陛下的允許，司正監(jiān)不敢用刑。若案子確會到刑部，你找陸川行也沒辦法，到時陛下定會命專人徹查，說不定大理寺也會插手，光刑部是靠不住的?！?p>　　“那我該怎么辦？”

　　“你回去，私下準備些銀子，你父親若下獄，查案的人不會給你機會藏匿銀兩，他們比餓虎還要可怕，頃刻會把府上搜羅干凈。讓你母親查查聯(lián)名書上都有哪些人，最好能見見他們，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才好收集幫你父親洗脫冤屈的證據(jù)。告訴你母親不要害怕花銀子，現(xiàn)在不花，日后沒命花。最重要的一點，管好府上的人，你父親被抓的消息不能走漏一點風聲，至少暫時不能讓太多人知道，以防有人落井下石?！?p>　　秦湘聽得一愣一愣的，緩了一會道：“華小姐，你的話我記住了，若我父親平安歸來，我一定好好謝謝你?！?p>　　“你不必謝我，放心吧，你父親是宰相，沒那么容易被定罪?！?p>　　“多謝你，我現(xiàn)在就回去，我跟母親不在，府上亂做一團。等川行來你告訴他，我明日再來找他?！?p>　　“我會的?！?p>　　秦湘走了，小廝尋陸川行不得，他入夜后才回來。她心中忐忑，點著燈等他。

　　他有些意外，道：“你等我做什么？”

　　她道：“今天秦小姐來過，說有要是要告知公子。”

　　他道：“我近來公務(wù)繁忙，沒功夫見她，她要是再來你不見就好?！?p>　　她道：“秦小姐神色慌張，我怕出了大事?！?p>　　陸川行淡淡一笑，道：“我知道?！?p>　　她道：“公子有辦法幫秦相渡過難關(guān)？”

　　陸川行面露不悅，道：“你怎么知道官家的事？”

　　她明白自己說漏了嘴，只得如實道：“秦小姐說的?！?p>　　陸川行道：“你不要插手秦家的事，秦湘說的話你一個字也別放在心上。”

　　她急了，道：“你和秦小姐即將成婚，這……”

　　“不。”陸川行打斷她，“我已同她退婚?！?p>　　“你說什么？”

　　“這些事你不用知道，你只管在府里安心住著，等我忙完這幾日就帶你回蘇州，我們再也不回來了。”

　　她像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計劃，陸川行從來沒說過他的打算，一開口就讓她驚掉了下巴。

　　“公子，你究竟在做什么?。俊?p>　　陸川行冷冷道：“我說了，你無需明白?！?p>　　她有種大難臨頭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