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來,床上只有她一個人,久違地一夜無夢,比平日多睡了一個時辰。
李文正備了早飯,吃過后,他去后院牽來馬匹。他們今日返回城中,沒有趕馬車的車夫,他們只能騎馬回去。
她無措地站在院子里,對李文正道:“我不會騎馬,還是找個馬車來。”
李文正道:“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騎馬方便些?!?p> 她不做聲,李文正忽然把她抱上馬背,緊貼著她上了馬。
“很快就到?!崩钗恼谒呎f。
她任由他帶著在山道上飛馳,從老宅一路向西,最后在一片竹林前停下,她看見竹林中立著一處墳冢。
李文正道:“那是我外公?!?p> 她沒想到李文正會帶她到韓進的墓碑前。
“為什么帶我來這里?”她喃喃道。
李文正卸下祭祀用的香紙說道:“外公若在世,一定很喜歡你,所以我想帶你來見見他?!?p> 她細細看了碑文,想到她父親算韓進的半個學(xué)生,便跪在碑前,虔誠地磕了三個響頭。
他們祭拜完原路返回,到了城門口,李文正把她抱下馬,兩個人肩并肩進了城。
她想到客棧找輛馬車回府,李文正說不急,帶著她去了上次去過的酒樓。她沒有拒絕,因為她想陪李文正喝幾杯,當(dāng)這幾天款待她的報酬,離開蘇州這幾年,她頭一次玩得這樣舒心。
客棧小二帶他們上二樓雅間,非常不湊巧,上了幾步樓梯,迎面遇上下樓的柴容。
柴容認出了她,轉(zhuǎn)頭對身后的人低語了幾句,說完他們都不懷好意地看向她和李文正。
李文正應(yīng)該也看見了,但他絲毫不在意,伸手牽住她。
“李大人好雅興呀?!庇腥碎_口道。
李文正道:“巧了,幾位不多喝幾杯?”
柴容道:“李兄有佳人作陪,我們怎好打擾?!彼f完碰了碰她的手臂,在她耳邊說道:“每次讓你出來你都拒絕,我以為你有多清高,現(xiàn)在看來不過如此嘛。”
她可以反駁回去,憑她的伶牙利嘴,完全可以讓柴容下不來臺,但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李文正在,比起讓柴容下不來臺,安安靜靜地走開對誰都好。
“我們走?!彼龑钗恼f。
“幾位慢走?!崩钗恼龑Σ袢菡f。
“你敢無視我?”柴容說著,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大人醉了,快回去歇著?!彼渲樛崎_柴容。
柴容身后的幾個人憋著笑,柴容忽然給了她一耳光。
“什么東西,敢對我動手動腳?!?p> 她捂著臉還沒抬頭,李文正一腳把柴容踢滾下樓。
那樓梯不算高,也不算矮,柴容滾下去,手臂和臉都被磕出了血。
“柴大人怎么那么不小心?”李文正說道。
“李文正!你竟敢同我動手?我回去就告訴你爹,你為了一個下三濫的女人對我動手。”
她看見李文正的五官扭在一起,他噔噔噔跑下樓,對著柴容的臉就是一拳。她和其他人來不及勸阻,柴容被李文正打得連連慘叫。
“你嘴巴再不放干凈,我先替你爹教訓(xùn)教訓(xùn)你?!?p> 李文正接連幾下又狠又準,柴容疼得說不出話,其他幾個人忙拖著他去醫(yī)館止血。
她愣在一旁,李文正回頭擦了擦她嘴角的血,原來柴容那一耳光不輕,她的下牙被扇出了血。
“疼嗎?”他問她。
她不想騙他,如實說道:“有點兒?!?p> “下次他再對你動手,我絕不會像今天這樣客氣?!?p> 他這還叫客氣,柴容的臉幾乎被他打爛了。
“難道你還想殺了他不成?”她說笑道。
李文正卻一本正經(jīng),道:“殺了他不好辦,廢只手腳倒是不難?!?p> 她說道:“為了我跟他翻臉不值當(dāng)?!?p> 李文正道:“他總在我爹面前說三道四,我早就想揍他一頓?!?p> 她聽著他的語氣像個小孩子,不過既然兩家有來往,為了她打柴容更不應(yīng)該。于是她勸李文正道:“你為了我揍他,傳出去不好聽,你還是跟他解釋解釋,就說你喝酒失了分寸,他不至于不給你幾分薄面?!?p> 李文正道:“我不光是為了今天這一個耳光?!彼纳袂槁淠氯?,輕聲道:“你背上的傷是他弄的,不是嗎?”
她的心像被人用力揪了一下李文正說的想了解她,竟是真心實意的心里話。她一直想掩埋的東西,想獨自吃下去的苦楚,這世上竟有人偷偷地知曉。
為什么把這副碎掉的身軀當(dāng)做珍寶呢?
她從李文正沾著血的拳頭上看到了他愛她的重量。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為這種被珍視情緒只有陸川行能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