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語桃手里拿著一方紫色的絲帕,她見蕭廷嘉飲完了酒,就順便用那方絲帕替他擦了擦嘴角,蕭廷嘉聞著她身上的香氣,輕道:“多日不見,你倒變得體貼多了?!?p> 丁語桃輕輕一笑,并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情態(tài)自然,頗有幾分可愛。
蕭廷嘉望了望不遠處,見那翠綠的竹子在清風吹送下輕輕搖晃,似乎想起了點什么,又見一行人等在那里,便不停留,他站起身子,又看了看幾個婢女,對著丁語桃說道:“你看這里缺了什么,只管朝皇后要去,倘若你自己拘束起來,她們不免更受約束了。再者……”
丁語桃留神在聽,見他不肯說下去,便也不再問,只是輕輕站在身后,見他要走,急忙道:“陛下,我這里請了個江南的廚師,做得一手好菜,您晚上倘若過來,我叫他們安排?!?p> 蕭廷嘉整理了一下衣袖,只道:“那也不忙。朕改日有空再過來。”
丁語桃眼見得失望,蕭廷嘉也不再說什么,他又漫無目的地四處看了看,方才走下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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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偏殿那里吵起來了?!?p> 蕭廷嘉剛剛站定,羅公公便說道。他只敢望了皇帝一眼,得了機會便將這話說出來,至于皇帝的反應,他并不敢看第二眼。
這會兒靜悄悄的,只聽得到竹子的摩挲聲音。
蕭廷嘉望著竹林底下的一塊兒石頭,臉上的神色瞧不分明。半晌,他才問道:“是為了什么?”
聽著聲音,他這一句話,已經(jīng)是盡了全力,方才能如此克制。
羅公公急忙跪下道:“陛下,在這里說恐怕不合適?!?p> 蕭廷嘉念及這是在丁語桃的院子里,索性道:“你先起來?!?p> 他說著,走在前面。蕭廷嘉一身玄色衣衫,腰間系著一塊兒玉佩,他本就長腿細腰,這時看著更覺得英姿颯爽。
羅公公趨步跟在身后,生怕自己落了下來。
不多時,轉(zhuǎn)過來了園子,到了外面一座亭子里,蕭廷嘉方才停了下來,說道:“說吧?!?p> 羅公公忙道:“陛下,因著皇后娘娘念及紫嫣姑娘的住所無處安置,所以想讓祈嬪先搬到秀嬪那里住,將園子騰出來給紫嫣姑娘先住,說到了往后,其他的園子修繕出來,再叫祈嬪娘娘挪過去?!?p> 剩下的話,羅公公便不敢再說。
蕭廷嘉按捺了性子說道:“區(qū)區(qū)瑣事,何必生事?”
羅公公不敢接話。
蕭廷嘉轉(zhuǎn)念一想,覺得此事確實皇后也有幾分不對,可是眼下他并不想為段音萱主持公道。
如今想起她來,他心頭總似乎橫著一根刺。秀嬪的事兒查不出個首尾,他心里總是存了三分懷疑。雖然眼下他對她尚有幾分依戀,可是他自己知道,若是因為這一些依戀,一次次偏袒她,對其他人未免不公平,以后皇后主持后宮的事情也會麻煩。
想到如今后宮不過區(qū)區(qū)幾人,他應付起來已覺得疲憊,他便對選秀之事毫無一點兒期待。不知怎得,他覺得諸多瑣事,比朝堂聽政還要麻煩。
想到這里,蕭廷嘉便在這路過的亭子里坐了下來。
如今正是暮秋時分,這兩日的天氣并不算晴朗,天空中總是彌漫著一層霧氣,陽光自云層中穿過來,也覺得迷迷蒙蒙,空氣中似有一層薄霧,如今尚未到日上三竿的時候,這御花園中好似彌漫著一道淡粉色的光。
一池枯荷浮在水面上,遠遠瞧著水中倒有一艘船。
蕭廷嘉的心中只覺得窒息,見羅公公在側,他隨手一指,問道:“那是清理湖面的船只?”
羅公公道:“回陛下的話,如今還有些殘藕未拔,湖面還未到清理的時候,另外惠妃娘娘說,倘若拔了去,這湖面空空蕩蕩,倒有些蕭索,說叫暫且留著?!?p> 蕭廷嘉點點頭,忽聽得船中傳出幾個年輕女子的笑聲,猶如銀鈴一般,那清脆婉轉(zhuǎn)的聲音,叫人在頃刻間忘了煩惱。
蕭廷嘉不由注目而視。
只見那船只搖搖晃晃,劃船的人似乎全無一點兒經(jīng)驗,蕭廷嘉暗自好笑,不免又笑瞇瞇地看著。
這船中之人是誰,羅公公一點兒也不知道,此時,他慌忙使眼色給自己素日用順了的人,叫他小心去查底細,只是他想到這里離惠妃那里最近,恐怕此舉是惠妃有意為之也說不定。
想到這里,羅公公也不免頭上冒汗,只覺得這兩年后宮的差事是越來越難當了。此事他竟然一點兒也不知道,還未怎樣,他已經(jīng)開始想好說辭。
只見那船只一搖一晃,忽停忽走,每搖晃一次,便聽得里面一陣悅耳的聲音傳出來。
“瞧你,自己不會劃船,還偏偏要張羅?!?p> “就是,我瞧你是存心要把我們幾個弄進湖里去?!?p> 此時船只越行越近,蕭廷嘉已經(jīng)望見劃船的是一個粉衣女子,她梳了雙丫髻,遠遠地瞧不出相貌,倒是好苗條的身段!
蕭廷嘉嘴角抿笑,只一味瞧著。
只見那女子加大了力度,胡亂得搖晃了幾次,船里的人難免嘰嘰喳喳起來,她們似乎一個個都在咒罵這姑娘,只是說到她的名字,卻跳躍得極快,蕭廷嘉也聽不清楚。
羅公公待要催促,也不敢催促,只得看著。
他暗想這惠妃當真會算時間,差一點兒都看不上這熱鬧,再一想,他又恐怕是早有太監(jiān)宮女安排好了的,此時恐怕他們不知道躲在哪里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皇后那里吩咐下來,叫他過來叫皇上,他哪里敢耽誤。
他心中雖然暗暗為段音萱叫苦,可是想到這畢竟也是機緣,也許皇帝見了她,氣兒不知不覺間消了許多,也不是一點兒可能沒有。
這么想著,羅公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偏向哪里,他只求宮中太平。
再抬眼瞧時,只見那粉衣女子俏立船頭,她一手扶著船槳,一手指著船艙里,笑罵道:“你們這些促狹鬼,我叫你們亂說話!如今你們的小命都扣在我手里呢,還不好好地跟我賠不是?”
船艙里又是笑又是罵,也不知道是誰擠了誰,那船又是一晃。
蕭廷嘉遠遠望著,眼睛里透出一種清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