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煙透過紅紗蓋頭,映射出那雙青云步履正一步步碾來。
那雙鞋,對,就是那雙灰底青面的云靴,卻是似曾相識。
她的目光濕潤起來,是啊,那么熟悉,那么悲切。
她記得那是個雨天,云虛渡口。她的娘親一手拉著她,一手拎著細軟,向船上走。
那是只烏篷船,雕船早被別人預(yù)訂去,她們就是出多少銀子都無濟于事。父親蘇御魯沒辦法,托好多人才找到這么一條船。
母親給她頭上打著唯一一把傘,自己卻單薄在風雨中,她不怕冷嗎?當她那雙敏銳的小眼睛看去的時候,多少帶點兒童的不解。此時,她還只有弱弱童心而已。
娘,咱們一起打!她輕聲吐出一句,她娘笑笑,孩子,你打吧,為娘沒事。
她不明白,這大人的謊言,竟來的如此輕慢且急切。
她再要說話,母親已拽著她的手走上船頭。
她突然看見,對,就是這么一雙云履:灰底青幫,正向她走來。
那是父親,而此時卻是她的郎君柳玉郎!
她身子突地哆嗦一下,那種感覺非比尋常。
過來吧,坐這里。蘇御魯輕緩一句,她的內(nèi)心熱騰滿滿。
過來吧,坐這里。還是那句話,此刻卻換成柳玉郎。卻變成新婚之夜,卻換成彼心彼長。
她還是沒動,她并不想動。
你沒聽見,我說的話,還是你不想聽?柳玉郎振振有詞,就像一個賭徒,輸紅了眼。
她還是沒動,兩只手卻越發(fā)搓的緊些。那紅紗曼曼,隱藏住她早已疲憊的眼睛。那雙眼睛原本很濃,但現(xiàn)時,卻又灰暗不同。
你還要我怎樣!柳玉郎聲音嘶啞,又有點氣喘吁吁。
你個小娘們,再不說話,我真—
柳玉郎一手擎著她面上紅蓋頭,一手狠狠地攥著拳頭。在他看來,蘇紫煙真有點給臉不要,我這么求你,還要怎樣!
蘇紫煙此時有點彷徨無助了,還說什么呢?能說什么呢?今天是他們的大喜之日,而他,他原本就是她的新郎,卻干出如此勾當!如此不堪!
人這一生,不能寄別人太多,而去觀想什么!所有的卑微和委屈,大多是由自己的心境造成。
而她蘇紫煙,就絕不能作那種茍且之人!
你想說就說,你想做也沒人攔你!蘇紫煙扔出這一句冷冷,就再不多言。
好,好,好!
三個字,如同三鼓劈雷,立刻將蘇紫煙心懷斬落。
噔噔噔,柳玉郎重新回到登上,抱起酒壇,狂躁地飲起酒來。
那酒大部分都傾瀉于地,而他能所喝,只不過十之一二,僅此而已。
滿地滿桌,早已醇香四溢。
他的頭朝上,雙眼冒著血絲,已醉意熏熏。
他踉蹌著步伐,踏過幾米,繼續(xù)另一種暢飲。
臥槽,好個酒徒,好個登浪子!
即使酒熏滿懷,他也絲毫不易,絕對的噬酒鬼!
蘇紫煙滿眼是淚,已經(jīng)模糊了眉宇,她心碎如泣,早不把心痛放在心上。
還有什么能比肩如斯?是同情?是悔恨?還是完敗天下?
她既不能上前阻止,那樣會更令他膽大妄為。她又不能跟他一起,來個胡作非為,或者魚死網(wǎng)破。
這是什么日子?她絕不可以這樣。
正在她一籌莫展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隨著風推越來越近。
及至門前,那聲音才頓下來。緊接著,一個聲音便入耳谷。
郎兒,你們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