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洪文有現(xiàn)在就去練習的心，于寒覺得一刻不分析情報都是在浪費時間，但大戰(zhàn)之后總是需要調(diào)整一下狀態(tài)的，曹彭興親自發(fā)話，說讓幾人統(tǒng)一回去休息，甚至扣下了于寒借用的無人機，讓她今天晚上先別復盤。

　　林小璨還在回憶著剛剛公布的排名，直不愣登地開口問：“第三名的【落木千山】是什么隊伍？我怎么完全沒印象？”

　　于寒緩過勁兒來了，現(xiàn)在正需要跟人說話緩緩，林小璨的提問堪稱及時雨，讓她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回答道：“你沒印象倒也正常，現(xiàn)在校內(nèi)整支的強隊有三支，以三年級4S為核心的【風吹去】，以二年級2S為核心的【無影之形】，和以我們一年級5S為核心的【灼夢華】，是現(xiàn)有的三支強隊?！?p>　　林小璨點點頭。

　　“而第四，這個位置其實有點特殊，諾嘉學院前三個名次好說，也就是三支S級隊伍在輪換，但按照聯(lián)賽準入規(guī)則，第四名也有參加的名額，聯(lián)賽的規(guī)則和校賽不同，單人賽、雙人賽和團賽都是分開積分的，不同的隊伍難免有側(cè)重，可偏偏隊伍是要一整支隊伍上，于是，這個第四名，就必須要擇優(yōu)而選。”于寒說道。

　　誆著林公主半路給她買了杯奶茶，于寒繼續(xù)道：“【落木千山】就是這么一支拼接而成的隊伍，或者說不是隊伍，只是個參賽名額的爭奪，如果想?yún)⒓悠咝Ｂ?lián)賽，校際比賽中，三種賽制的名次也可以分別爭一爭，三支S級強隊之外的個人賽第一、雙人賽第一、團賽第一的隊伍，可以拋棄原本隊伍的名稱，統(tǒng)一稱呼為【落木千山】，組成一支新的隊伍?！?p>　　林小璨聽明白了：“也就是說，【落木千山】的四場比賽的十個人，1+2+2+5，隊與隊之間的人之前是不認識的，是為了聯(lián)賽的勝利而拼湊成的隊伍。”

　　于寒點點頭：“也是術有專攻，那就意味著他們的組合只要關注一種賽制就可以了，不過也說明他們的競爭壓力不小，【落木千山】的殼子在這里，幾年級都可以報名競爭，輸了就換人，換人是經(jīng)常的事，所以你沒有印象才正常，一次校級聯(lián)賽下去，這隊伍怕是又要重組了?！?p>　　于寒又想到什么：“不過我確實挺意外的，今年的【落木千山】竟然超了【無影之形】，不得不說一句，挺丟S級隊伍的臉的?！?p>　　全校的S級都被三支強隊壟斷了，去爭【落木千山】名額的就是A級或者B級，【無影之形】雖只是2S隊伍，卻也不應該被人騎在頭上。

　　葉蕓凝多看了一眼于寒。

　　于寒和林小璨聊著，葉蕓凝叫住了牧承影和施佩玲。

　　“學校后面的山上有一大片小樹林，我們?nèi)チ牧陌?，關于呂京寰同學的事情?！?p>　　牧承影有些猶豫，一指施佩玲：“她，就沒有必要了吧？”

　　“你知道我為什么能和林小璨配合那么好嗎？”葉蕓凝問道。

　　牧承影卡了卡：“因為你們倆默契？”

　　“因為我們倆相互信任?！比~蕓凝看著兩人，“兩個心里有鬼、有懷疑的人是不可能成為合適的隊友的，這你們，尤其是牧同學你，應該知道。”

　　她嘆了一口氣：“這也是我想讓你雙人賽換隊友的主要原因?！?p>　　牧承影瞪大了眼睛，葉蕓凝的意思是要把時光之輪的異常告訴施佩玲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隊長，我……”

　　“不信任、配合不好，雙人賽拉跨團賽也配合不出來，那就給我滾出【灼夢華】，你自己去打【落木千山】去！”葉蕓凝斜了他一眼，“人家肯定歡迎，沒準還能在團賽上混個指揮位呢?！?p>　　牧承影看著葉蕓凝認真的神情，一咽唾沫，屈服了：“服從命令聽指揮?！?p>　　三人來到半山坡，好巧不巧，是前些日子葉蕓凝和阿龍攤牌的時候坐的地方。

　　“從今天的呂京寰同學說起吧，他的異常應該與你不無關系吧？”葉蕓凝看向牧承影。

　　牧承影咽了一口唾沫：“是我舉報的?！?p>　　“舉報？”施佩玲驚了一下，“呂京寰同學怎么了嗎？”

　　“隊長，你應該還記得吧，剛開學的時候，班長都還沒選出來的時候，呂京寰同學向我們傳了一句話‘我的契靈從來沒有失控過’，你應該還記得吧！”牧承影問道。

　　葉蕓凝點點頭。

　　“他說自己的契靈從來沒有失控過，但他在賽場上傷到過隊友，那說明他傷害到隊友就是他故意的，我，就向上把他舉報了?！蹦脸杏罢f道。

　　牧承影可真是正規(guī)嚴苛的基地教育下教出來的孩子。

　　葉蕓凝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表示自己能理解。

　　主要向上舉報也不是什么大事，契靈失控近些年雖有減少，但還是存在，尤其是軍校學生，越是強大的契靈，越是容易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失控，校內(nèi)都配有專門的監(jiān)察站點，如果同學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同學有異常，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報上去發(fā)現(xiàn)是虛驚一場，其實沒多大事兒，要只是誤會的話，連被懷疑的同學本人都不會驚動。

　　牧承影對呂京寰也算義氣了，呂京寰主動坦白的秘密沒說，沒報他“三年前可以蓄意傷害隊友”，報的只是“曾誤傷隊友，作為現(xiàn)在的隊友有點擔心”。

　　S級可是學校掌心的寶，牧承影的這個上報牽扯兩個S級，立馬就引起了上面的關注，驚動的權限和查閱高度，連牧承影自己一開始都沒想到。

　　“監(jiān)察站甚至根據(jù)龍之長歌的契靈特性找到了靈能研究所，好巧不巧，這契靈跟五年前靈能研究所靈能泄露時跑丟的一只靈對應上了，立刻就引起了更高層的重視，據(jù)說都驚動了葉巧書所長，做了一系列的研究分析——最后的安排還是先以不驚動契靈者本人為先?！蹦脸杏罢f道。

　　“重點?！笔┡辶岽叩馈?p>　　“重點是最后接過任務的監(jiān)察員是與柴溫茂認識，這兩個人就搭上線了，柴溫茂單人賽面挑呂京寰，就是押呂京寰到精神世界談話?！蹦脸杏盎貞浨皫滋煊腥烁嬖V自己這個結果的時候，心里的震驚。

　　“當時人給我的答案是不會影響我們的校級聯(lián)賽排名，還沒影響呢，主攻系都被人抓走了，我也，我沒感覺自己做錯了什么，但就是心虛，沒太有狀態(tài)?！蹦脸杏皳蠐项^。

　　“或許人沒說錯，我們的正常水平就是第二，這你別多想?！比~蕓凝安慰道。

　　牧承影看著高高大大一個男人，有時候卻比女孩子還敏感，這事情自始至終都說不上他的錯，但他就是對呂京寰被審訊的事情內(nèi)疚自責，還不由得多想。

　　“就這樣？”施佩玲一攤手，“那這有什么好心虛的？多正常，葉隊長可是在見到我第一天就表明了對我的懷疑，估計到現(xiàn)在還在懷疑著呢。”

　　“坦白到哪一步你們的隊伍默契能上來，說吧，我聽著?！比~蕓凝倚靠到一邊，把面前的場地讓給兩位。

　　旁邊一個主持人，面前一男一女相對站著，拍出去怕不是個相親節(jié)目。

　　又看著一男一女神情肅穆，面色緊張，哦，這沒準是個尋親節(jié)目。

　　又看男生眉頭緊鎖，想開口卻又不知說些什么，女生則淡定很多但眼睛還是緊盯著男生，一盤算，這更像是個調(diào)解節(jié)目。

　　男生出軌被女朋友發(fā)現(xiàn)之后被主持人扭送到調(diào)解現(xiàn)場的那種。

　　盡管現(xiàn)場氣氛有點緊張，但葉蕓凝看著牧承影一臉局促的樣子就莫名想笑，最終沒憋住，“撲哧”一下出了聲，

　　“不用扭扭捏捏的，你說就行，死不了人，天塌下來有隊長給你頂著呢！”葉蕓凝說道。

　　牧承影意外地想起了葉蕓凝“算無遺策”的戰(zhàn)術，知道她會將各種意義上的風險壓到最低，想來，應該也包括戰(zhàn)隊內(nèi)部的風險。

　　這么一想，他忽然就放松了，葉蕓凝能叫施佩玲來讓自己坦白，不就是能預判到自己坦白后的結果比坦白之前強嗎？

　　葉隊長還要指望自己繼續(xù)比賽呢，總不至于害自己。

　　“是我的契靈的問題，他有時候會不受我的控制……”牧承影坦白道。

　　他把時光之輪以前時不時的說話，以及面對胡康的思想鋼印時的臨時暫停時間，救了他一次的事情。

　　在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就默念時光之輪，這主意還是葉蕓凝出給他的，僥幸逃過一劫之后的牧承影其實還想就這個問題多問一句，隊長，只是那事情過后，隊伍就忙了起來，再加上牧承影一拖再拖的性格，拖到最后就覺得沒必要問些個為什么了。

　　現(xiàn)在一口氣說出來，竟真如吐出一口濁氣，感覺心口好受多了。

　　葉蕓凝應該是早就知道這些了，神色平靜。

　　施佩玲聽著，若有所思。

　　牧承影的心隨著她的眼睫，一下一下地跳動。

　　半響，她才輕笑一聲開口：“其實，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呀，契靈本來就是我們的朋友?！?p>　　她這句話，無疑是一種保證，牧承影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

　　施佩玲忽然笑笑：“是呀，這么可怕，契靈會說話，有自己的意識，就是大罪，就引得人心惶惶了，還真是聯(lián)盟的作風呢。”

　　她臨近十八歲才被聯(lián)盟所知，之前肯定不是喝西北風長大的，她有她的家人，也有她的故土。

　　“用你們聯(lián)盟的形容詞來說，我曾經(jīng)的家應該被稱為‘部落’，一處海洋島嶼上的部落。”施佩玲溫溫柔柔地開口，摻著微風的涼意。

　　隊里的幾個女生里，數(shù)施佩玲有個“女生樣”，早起化妝，整理內(nèi)務，頭兩天一洗，說話溫溫柔柔，有條件就不熬夜，葉蕓凝九點多鐘去找她的時候她就睡了，比起在當著全班面對著吼、嚷著哭的于寒和葉蕓凝，比起一言不合就是“動手試試”的林小璨，她幾乎是沒有脾氣的人。

　　而此刻，她的語氣依舊是平和的，卻能讓人感受到其中的怨氣。

　　“聯(lián)盟的軍隊闖入了我們的家，開始對我們的一切指指點點，說什么‘墮落’‘背棄’‘甘愿淪為靈的奴隸’，呵，真可笑，我們的生活方式為什么要旁人來指指點點！”施佩玲表現(xiàn)出了怨言。

　　幸存者基地是現(xiàn)在世界上最大的人類聚集地，是曾經(jīng)人類文明遭受重創(chuàng)后重建的，匯聚著相當數(shù)量的人類，但在與世隔絕的外界，存在不為聯(lián)盟所知的“部落”，可能都不止一個。

　　“在我所生活的家鄉(xiāng)，靈就是我們的朋友，每個人都可以有一個最好的朋友，這是人和靈的雙向選擇，靈就是可以和我們交流，成為我們最好的伙伴。”施佩玲說道，“反倒是在聯(lián)盟，人類一定要對靈施加‘控制’，要用生產(chǎn)工業(yè)品的方式生產(chǎn)靈，還把有思考、有智慧的靈貶為‘惡靈’而加以抹殺，這無異于屠戮生命！”

　　葉蕓凝聽著，在施佩玲所成長的家鄉(xiāng)，人有人權，靈同樣有“靈權”。

　　“你知道我最厭惡的人是誰嗎？是那位靈能研究所的葉巧書所長，她生生異化了生命，靈可以被殺死，可以為結契，但不可以被異化，不可以在流水線一樣的實驗室產(chǎn)生，然后生出來之后就像是罐頭加工一樣的培訓，再分別發(fā)放到契靈者的手中，就像工業(yè)時代的陳舊腐朽無休止地重復！”施佩玲說道。

　　施佩玲的情緒有點激動了。

　　葉蕓凝給牧承影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美人姐姐生起氣來，眼眉一挑，也是漂亮的。

　　“人們?yōu)榱顺缘?，將雞異化為一生只能待在那不見陽光的雞棚里的產(chǎn)蛋機器，為了吃肉，豬的唯一價值就是長膘，靈，靈能研究所的研究可以最大程度上減少靈對人類潛在的控制，倒也不能完全歸結為陳舊腐朽?！蹦脸杏斑€是多解釋了幾句。

　　“可靈與雞、與豬不一樣，靈是可以不斷進化成長有高等智慧的生命?！笔┡辶嵫凵耜幊脸恋氐溃叭祟悶榱艘患悍N族私利，將靈打為工具和敵人，不就像奴隸時代的奴隸主對奴隸的奴役嗎？人類終將會為自己的偏見，自食惡果?！?p>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施佩玲揉了揉眼睛，勉強笑了一下：“這話也別往外傳，傳了，我肯定就是什么‘被靈洗腦了的異端人類’了，你信嗎？只有葉巧書那樣‘助紂為虐’，幫助人類異化靈的人，才是‘人類英雄’吧！”

　　葉蕓凝跟著她勉強笑了一下。

　　牧承影似乎有點天生虧心，自己有什么不對勁，能惶惶不可終日好久，但聽到別人的秘密，卻又意外地心安，能保守住，葉蕓凝不擔心他會往外傳，便也開口了。

　　“我想，她并不是助紂為虐的英雄，她，只是一個在基地教育下，毫無感情的機器人。”葉蕓凝輕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