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你可知,他會死
明樹跪了一夜,本來就有些遭不住,突聞噩耗,整個人顯出幾分固執(zhí)的狼狽來,和平時無論怎樣都淡定談笑風(fēng)生的國師大人截然不同。
他緊盯謝漾,忽然沒了力氣。
聲音干啞。
“去給皇上解毒,我還你清白。此事是我一人所為,皇上全然不知情?!?p> 謝漾夾起細(xì)茶杯,將甘醇回味的龍井清茶倒進(jìn)去,苦惱的托著下巴:“本領(lǐng)主涉險殺害鎮(zhèn)北王,沒有證據(jù),不得離開大理寺半步?!?p> 這是趙士程的原話。
如今還給明樹。
“你要如何?”明樹心急如焚。
太醫(yī)院只能穩(wěn)住皇上心脈,一個時辰內(nèi)若不解毒,皇上就再無法醒來。
打蛇打七寸。
明樹唯一在意的,就是寧宴。
“我不如何啊,就是配合你們?!敝x漾一臉莫名其妙,眼底的懶倦?yún)s出賣了她的無情,“總不能說關(guān)就關(guān),說開就開吧,這樣把大渭的律法當(dāng)什么了?!?p> “你說是吧,國師大人?”
明樹心情一點點下沉。
“你可知,他會死?”
謝漾轉(zhuǎn)著指尖茶杯,待溫度適宜后,抿了一口,略微苦澀:“與我何干?”
她郁悶的氣笑了:“難不成你覺得貴國皇帝的毒是我下的?你有證據(jù)嗎?”
哪里需要證據(jù)。
醫(yī)術(shù)如此高超,且能不動聲色給皇上下毒,只有謝漾一人。
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謝漾不愿離開大理寺。
明樹焦急得想打暈帶走,卻深知就算把人帶走,她不解毒也白搭,緩緩開口:“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我會出罪己書。”
英勇無雙的國師,自愿出了罪己書,可想而知有多墜威名。
謝漾不接話。
不愧是君臣情深。
她要的,不僅僅是這樣。
“不少人見到本領(lǐng)主被抓進(jìn)大理寺,連累草原人成了蠻子?!彼溃皣鴰熌皇窍敫吒吣闷?,輕輕放下?”
顯然不可能。
明樹明白她的意思。
讓人去請了諸國使臣和各大臣來大理寺,熙熙攘攘的人群擠了大理寺一圈,將這個刑法之地,變成了買菜看戲的市場,無比滑稽。
魏策搖著扇子站在前方左側(cè),旁邊是麻袍玉冠一絲不茍的齊淵。
魏策笑瞇瞇的盯著門口。
聽著眾人竊竊私語。
“這大渭國師喊我們來這兒做什么?”
阿詩勒隼穿著合身黑袍,將每一寸肌理都勾勒得完美,往那兒一站,如山川般巍峨,散發(fā)著草原人才有的方剛血氣。
無意和魏策笑瞇瞇的眼神對上,幽深雙眸一暗。
魏策無辜的聳聳肩。
他用扇子捅著齊淵胳膊:“齊淵,他有沒有來找你?”
齊淵冷眼:“注意舉動。”
“聽說寧宴中毒了,該不會是你干的吧?”魏策反而更囂張,得寸進(jìn)尺的用扇子戳散他腰間玉佩的穗子,看著那原本整整齊齊的穗子亂做一團(tuán),心滿意足。
齊淵摘下玉佩,塞給他。
“本太子不要?!蔽翰呔褪强床坏谬R淵這副古板肅穆的模樣,像個幾十歲的老夫子,明知故問,“謝鈺進(jìn)大理寺前可是有不少人聽到要找你幫忙……”
齊淵煩不勝煩,知道不回一句魏策不會放過他:“不是?!?p> 他連寧宴的面都沒見過,何談下毒。
魏策遺憾的晃著扇子,也不知在遺憾什么。
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二弟,你可真是半點不留情。
想是這般想,眼底的笑意無比濃烈。
“國師大人出來了?!?p> 明樹跪得太久,走路有些踉蹌,掃了眼熙攘人眾,對上一雙又一雙疑惑目光,心里涌上無力。他以為自己能面對,此刻卻想逃離。
他高估自己了。
背后是謝漾灼灼的注視。
張了幾次嘴,明樹艱難的吐出話語。
“今日請諸位前來,是我要認(rèn)罪?!彼Ρ3中θ荩屪约旱皿w些,“謝領(lǐng)主毒殺鎮(zhèn)北王一事,是我陷害的,為報復(fù)他入京時,疑似敲我悶棍?!?p> 嘩聲一片。
使臣們看明樹的眼神鄙夷又復(fù)雜。
傳聞大渭國師智多近妖,卻沒想到心胸如此狹隘。
為了那么一點過節(jié),就要置人于死地。
有小部分使臣則清楚,大渭是打算出兵草原的,結(jié)果半路殺出個謝鈺,這誰能舒服?
朝臣們默默低頭。
他們不震驚倒不是因為猜到,而是皇上昏迷前給的那份證據(jù),里面是明樹的罪證,也寫了如何處置明樹。
剝?nèi)ニ袑崣?quán),只留國師之名!囚于國師府,無召不得外出。
這處罰不可謂不重。
“呸,小人!”紅昭嘲諷,“連皇室王爺都敢殺,你還有什么不敢的?”
明樹任由她唾罵,只將目光落到謝漾身上。
朝臣們嘴上不說什么,但使臣們怪異的嫌棄眼神,看得他們不自在,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埋怨。
事是明樹一人做的,罵卻是他們一起挨。
謝漾越過明樹時,勾了勾唇,落井下石:“看,他們都在恨你呦~你這個國師,也不是那么得人心?!?p> 該扎心的時候,就要狠狠扎。說不定這根荊棘,在日后會起到?jīng)Q定性的作用。
阿詩勒隼上前,兩天兩夜沒怎么睡好,上火,聲音有些?。骸拔遗隳氵M(jìn)宮?!?p> 他不由分說的扶住她。
謝漾倒沒多想。
沖齊淵和魏策笑著點頭,上了馬車。
魏策臉色不算好看,顯然是還記著她的那些無恥言論,目光落到阿詩勒隼的手上,陰陽怪氣的冷嗤一聲。
不知在嘀咕什么。
“腎?”齊淵偏頭。
魏策:“你腎虧!”
……
馬車以最快速度進(jìn)了宮。
高坎在殿前不停踱步,把吉祥都走得眼花,要不是這是師父,他真想擺架子讓他住腳別亂走了。
“師父,人來了!”
高坎顧不得尊卑,上前拉謝漾:“領(lǐng)主您快些,皇上的情況很不妙?!?p> 阿詩勒隼一掌劈開他的手。
冷冷道:“她腿有傷,你是想讓她摔倒嗎?”
別說高坎,就連謝漾都愣了愣,何時在阿詩勒隼眼里,她變得這般無能柔弱了。
走進(jìn)寢殿。
太醫(yī)們自知無用,早就散去了。
寧宴躺在床上,龍袍已經(jīng)褪去,臉色和絲綢中衣一樣蒼白,明明嘴唇是深紫色,卻看不出可怖,反而添了幾分邪魅的俊美,讓人想湊近看看。
他一向好看。
謝漾知道。
卻沒想到中了毒也這般俊朗。
“拿套銀針給我?!?p> 阿詩勒隼皺眉,那豈不是要看寧宴的身體?
“讓太醫(yī)來吧?!彼麛r住謝漾,“你若是給他針灸,出了事,又賴你身上?!?p> 就是沒什么眼力見的吉祥都看出來不大對勁,何況是高坎,仗著宮內(nèi)沒外人,笑瞇瞇道:“巴音王多慮了。皇上偏寵領(lǐng)主還來不及,怎會降罪,皇上就是罰奴才和國師,都不會罰領(lǐng)主?!?p> “巴音王,領(lǐng)主要針灸,我們先出去吧?”
言下之意,只信任謝漾。
阿詩勒隼只看著謝漾,謝漾感受著寧宴越來越淺的呼吸,再不施針估計就真得玩完,沖阿詩勒隼點點頭:“他還在我手里,我不會有事?!?p> 阿詩勒隼看了眼寧宴的脖子,眼神晦暗剎那:“我就在外面守著,有事就喊我。”
高坎殷勤上前,替寧宴脫了上衣。
露出腰間的傷。
謝漾抽針的動作微頓,他的腰上怎么也有傷?
謝漾面無表情的下針,寧宴嘴唇上的黑色以肉眼可見速度消失,變?yōu)樯钒?,再配上傷痕遍布的象牙白胸膛,凌亂的黑發(fā),莫名讓人生出一股肆虐感。
“高坎,給他穿上……”
屋子里哪里還有高坎的身影,謝漾皺了皺眉,隨意用被子一蓋,低頭收拾針包。
本該要半個時辰才醒來的男子,顫了顫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