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門口說話是不太合規(guī)矩的事情。

　　但是第一次見面，就變成十分親熱的樣子，恐怕會嚇到人家。

　　姚錦瑟明白分寸，現(xiàn)在這些新人都還沒有侍寢過，都還是沒經(jīng)歷過什么事情的姑娘，就算是她記憶之中的白風(fēng)萍心機深沉，可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不同時期的同一個人，性格也會不一樣，姚錦瑟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也不會去強求什么。

　　如果白風(fēng)萍這個時候就能夠像是后期一樣城府深沉，她也不會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她所看重的就是白風(fēng)萍在現(xiàn)在這個時期的特殊之處，既有獨屬于少女的機靈，也有這個年歲應(yīng)該有的稚嫩。

　　這樣才是好的。

　　姚錦瑟從來都不以好人的身份自居，她只認為自己是一個普通人，而作為一個普通人，就必須要有被環(huán)境改變的覺悟，同時也要有改變環(huán)境的勇氣。

　　她已經(jīng)來到這個世界上，不管是因為什么而來，這件事情，都已經(jīng)是無法逆轉(zhuǎn)的事實。

　　既來之，則安之，這六個字是她給自己的座右銘。

　　想要在這座后宮之中生存下去，就得擁有利用的價值，一個人只有安于被利用，最終才能利用別人，前面那個階段，原主已經(jīng)做了很多，現(xiàn)在的姚錦瑟就好像是站在兩輩子自己的肩膀上，她將兩輩子的經(jīng)歷融合成一個人的人生，在這座深淵里中掙扎求存。

　　白風(fēng)萍則是另一種想法。

　　她并不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人，因為出身寒微，所以更懂得世間險惡，在世家小姐們的身邊呆久了，她也沒有覺得自己也是那些人之中的一員，做什么事情的時候都總是陪著小心，生怕惹出什么亂子。

　　雖然父親和母親都不怎么喜歡她，而是更喜歡弟弟，但是家里面也有許多人說過她類父。

　　或許這就是血緣之中無法割舍的牽絆，即便是她并不希望自己成為父親和母親那樣的人，可是，命運卻讓她無從選擇。

　　后來白風(fēng)萍就想明白了，什么人不是人呢？

　　做一個商人也沒有什么不好，她后來開始學(xué)著父親與人交往的方式來和旁人交往，久而久之，自己也逐漸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不得不說，這些手段的確給她帶來了很多便利。

　　所以現(xiàn)在，站在自家宮門口，她能帶著笑主動迎接姚錦瑟。

　　……

　　宮中的人最擅長逢場作戲，哪怕是從來沒有見過，以前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只要碰到都能夠擺出一副笑臉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大家明面上都得過得去。

　　所以老話常說，在這宮里頭做人實在辛苦，到哪兒都得演戲。

　　但辛苦的人有辛苦的活法，如果一個人付出了辛苦，卻什么東西都沒有得到的話，那才是真的可憐。

　　所以姚錦瑟很喜歡白風(fēng)萍，這個現(xiàn)在還不到十八歲的小姑娘站在她的面前，已經(jīng)能看出一種野蠻生長的生命力了。

　　只有明白自己要什么，如何去做，才能夠真正得到自己想得到的。

　　“不過今天天色的確是晚了，妹妹還是快回去吧，明兒個一早還要去皇后宮中請安呢，”姚錦瑟并沒有和白風(fēng)萍聊太久，兩個人互相見過禮，便算是一次短暫的試探，她得看看白風(fēng)萍是不是能夠接受她，也不能夠讓白風(fēng)萍覺得自己目的性太強，已經(jīng)這么晚了，不是說話的好時機，所以她趕著把白風(fēng)萍勸回去，但又沒有把話說死：“我在宮里頭聽說最近御花園的花開得極好，只是我一直照顧著公主，不太得空出來看看，這幾日公主不大鬧人了，才有時間出來走走，結(jié)果天色晚了也沒看見什么美景，也不知道明天來能不能瞧見?！?p>　　白風(fēng)萍在她的身邊附和：“這倒是巧了呢，妹妹剛剛回來的路上，也看見一叢花開的正好，若是姐姐有意，明日妹妹便陪姐姐去看一看。”

　　兩個人親親熱熱地姐妹相稱，一派熟稔的景象。

　　然后便是彼此告別，白風(fēng)萍要回到樂安堂去，姚錦瑟也要回毓秀宮。

　　其實這個時候天色還不算太晚，雖然日頭已經(jīng)落山，宮中還沒有點燈，但是總有些天光會在這時候映照下來，至少不至于讓人看不清前路。

　　白檀攙扶著姚錦瑟回返，一路上似乎是想說些什么卻又沒說出口，姚錦瑟看出了這一點，卻也沒有聲張，直到回到自家殿里，才張嘴問了一句。

　　“想說什么就說吧，不用在那兒憋著，我瞧著都累得慌。”

　　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地盤，屋子里頭又沒有別人，這個時候，也就不用像之前那樣，什么都不敢說了。

　　“奴婢只是覺得，小主做的這件事情有些不妥，那白才人……”

　　她原本是想說其貌不揚的，但想了想又把這話收回來，因為白風(fēng)萍其實也算得上好看，而且瞧著她的禮儀也沒有半分錯誤，一看就是極為守規(guī)矩的那種人，像是皇上會喜歡的樣子。

　　但是在白檀看來，皇上喜歡的其實都是守規(guī)矩的美人，想要得寵，至少也要長成自家小主這個樣子才行。

　　而白才人，實則還差一些。

　　但是背后議論其他的小主也不合規(guī)矩，白檀素來謹慎，并不會做這種落人話柄的事情：“或許白才人不太能夠為小主提供什么助力，小主這一次，萬一是白費了心思可怎么好呢？”

　　姚錦瑟微微一笑。

　　她當(dāng)然聽得明白白檀的意思，但是不會責(zé)怪白檀，只有自己身邊的人才會說這些不好聽的話，自古忠言逆耳，這丫頭也的確是為了自己考慮。

　　只不過……

　　“人不可貌相，在這宮里頭難道還缺美人嗎？”

　　拿過白桃端來的濕毛巾擦了擦手，姚錦瑟走到屋子的側(cè)翼處，伸手取了幾根線香。

　　這里有一個小佛龕，因為太后和皇后都崇信佛教的緣故，宮里頭的妃子們，也都有些禮佛的習(xí)慣。

　　姚錦瑟雖然不信這個，但是經(jīng)歷了一遭生死輪回的事情，她心中到憑空多出了兩分敬畏，于是也開始做這些簡單的佛事。

　　小佛龕里頭的煙氣飄蕩起來，淡泊的檀香頃刻間便傳遍了屋子。

　　而伴隨著香氣的流轉(zhuǎn)，姚錦瑟的聲音也落在白檀的耳中：“白才人能夠入宮，自然是有自己的手段的，相比于那些靠容貌取勝的人，我倒是覺得，像她這樣的人更有可能在宮中存活下去，宮里頭的美人兒就像花一樣，謝了一波總會再開，可是這長青的松柏卻并不多見?！?p>　　她話剛說完，放好了東西的白桃便從外頭走進來，眨了眨眼睛說道。

　　“小主，皇上今兒個翻了何婕妤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