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被安排在軍營里后勤處,平時幫廚子打打雜,主要還是漿洗各種衣物。
由于眼瞎,事做的慢,偶爾會被軍營走卒里欺負(fù),她沒有任何怨言,也沒有逃走的意思。
這些都被滄遠(yuǎn)遠(yuǎn)的看在眼里。
深秋的河水已經(jīng)開始涼了,她的身體卻越來越熱,碰到水里,水盆不一會兒邊升騰起絲絲水霧,不知內(nèi)情的人還以為她太過矯情,燒了熱水漿衣洗菜。
“魚娘…對不起…都怪我…”手上的木鐲子閃過絲絲靈光。
“怎么會怪你呢…你好好的呆在著陰木鐲子里,用我的血將養(yǎng)著,待我殺了那只角蛟,取回你的內(nèi)丹,再給你尋副新的身體?!?p> “我不該聽信那只角蛟的話,差點害了你,但是我真的很擔(dān)心你…”
“傻子…我六十年一劫,已經(jīng)不止這一次了,你看我何時挺不過來?你對我信心不夠,所以才著了那角蛟的道…但是,你不應(yīng)該擋在我的面前,因為以它的道行,傷不到我的根本,說不定我一時還能煉化了它為我所用!你可要相信…很久以前…我可是這三界的…”魚娘欲言又止,手上搓洗的衣物也停了下來。
“三界的什么?”
“六耳…咱們小心些…我未召喚你,你切記不可露出破綻…我跟著些許蹤跡而來,這里是個軍營,我在此尋的蛛絲馬跡,所以我們需安分些…”魚娘用手按住鐲子。因為她感覺到身后不遠(yuǎn)處有雙凌厲的眼睛整打探著她的一舉一動。
陰木鐲子上的靈力暗淡了下去,魚娘繼續(xù)漿洗衣物。耳朵卻在無時無刻的注意著身后那人的舉動。
說是身后,其實隔了七八個營房遠(yuǎn)的距離,阿旦和滄返回大帳時,滄回頭瞥了一眼伙房處?;锓看稛熝U裊,煙霧升騰,伙房不遠(yuǎn)就是漿洗院,還有草料和物資房。
滄的靈力與日俱增,偶爾使得某些感應(yīng)異常靈敏,這也讓他在作戰(zhàn)中能提前窺得先機,時常立于不敗之地,但是寒癥的發(fā)作就會越來越頻繁。
他記得二十多年的那位醫(yī)術(shù)精湛的魚娘和孩子,她是第一個能治住他寒癥的人,也是第一個把他從瀕死邊緣拉回來的奇人,像她這樣的人除了…就只有雪山上那位了。
不過他想雪山上那位,必定不是善類,不找也罷,這個小鎮(zhèn)上的兩母子或許是個關(guān)鍵。
算算年月,現(xiàn)在那孩子怕也是近三十的大漢了,那位魚娘也有五十有余,又都瞎著眼,難不成真是那位獸籠里的瞎眼婆子?
身邊不見了兒子,想必是出了什么事情,才導(dǎo)致瞎眼婆子混跡在一群獸里。如果她真是那位瞎眼婆子,到是值得一探究竟。
幾日后,他命人叫來了婆子。婆子不像之前那般拘束,仿佛對帳子很熟悉了。簡單行了禮,婆子就褪到角落里候著,生怕被人看見似的。
滄坐在榻上,披著裘,帳內(nèi)充斥著煙蘊繚繞之氣,似乎煮著東西,有股熱騰騰的藥味。
婆子揉揉鼻子,又輕輕搓了搓凍紅的手,這大帳內(nèi)的暖氣不免讓人發(fā)盹。
滄靠著榻上的軟墊,若有若無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內(nèi)心似有所思,許久沒有出聲。
過了一會兒,婆子摸摸索索的碰了一下身邊不遠(yuǎn)處的侍衛(wèi),輕聲問道:“將軍叫我來做什?沒事的話…我回去…”
“怎么…?這帳里呆著不暖和?”侍衛(wèi)不敢接話,滄遠(yuǎn)遠(yuǎn)的問了一句。
“沒…沒有”婆子側(cè)耳去尋聲音的方向:“將軍一大早喚我來…是有何吩咐?”
“會把脈嗎?”
“不會…”
“會抓藥嗎?”
“不會…”
“你兒子呢?”
“……將軍為何這么問?”言語似乎警惕了些。
滄端坐起來,揮手讓另外的婢女把帳子里煮的藥端過來:“我偶有寒癥,記憶里原本體里帶的…多年前發(fā)作時,差點隕命,幸得山野一神醫(yī)相救,給了我一劑良方,保我性命。這許多年,我都感念這位神醫(yī)相救之恩,可惜再無處可尋其蹤跡…”
婢女把藥端給滄,滄用勺子涼藥吹了吹,正準(zhǔn)備入口。
“將軍~”婆子突然開了口
滄停了下來,看著她。
“這藥不適合你…有毒…”
滄的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哦?”
“我雖不知,為何有人給將軍配制這方藥,但是這藥不但對將軍毫無益處,甚至有毒…怕不是帳中出了細(xì)作?意欲對將軍暗下毒手?”
滄放下了藥碗,披著裘,緩緩走向婆子,侍衛(wèi)紛紛退開。
婆子是有些局促的,感覺一道黑影壓了過來。
“老實告訴我…二十年前…救我于危難的神醫(yī)是否是你?”
婆子心想怕是瞞不住了,索性還是承認(rèn)的好:“我一直游歷江湖,遇到很多人,也救過很多人,二十多年前也救過多人,我眼瞎,看不見,所以不清楚有沒有救過將軍。但是聽將軍的聲音,應(yīng)該正值青壯,二十年前怕也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吧…”
“我的寒癥讓我不生不死,不老不滅,我自從有記憶以來就是如此模樣,二十年前亦如此?!睖婊卮鸬?p> “……老婆子我聽不太懂”
“跟我過來”滄沒有理會她的托詞,轉(zhuǎn)身回到榻上。
婆子自知躲不過去,順著他的氣息緩緩的摸索著過去。
滄已經(jīng)將那碗碗倒在了一旁婢女手里的桶里,他是試探她的,隨便抓了些草藥一頓亂熬。
婆子到了跟前,跪坐在榻下,大帳頂上灑下來的日光,剛好打在她的臉上,身上。
滄竟然從她的身上閃著幽幽的白光:這……分明是……神靈才有的光芒啊~
滄細(xì)細(xì)的打量著她,布滿皺紋老卻的臉,五官已經(jīng)沒了當(dāng)初的模樣,雖然二十多前沒見過她,但是單憑這眉眼,年輕時應(yīng)該還算是清秀。
“將軍…我這臉上的皺紋還有斑點可看出了神奇?”
“…”滄笑著搖搖頭,伸出手給她:“給我把把脈你可愿意?”
老婆子也摸索著去探他的脈,接觸的那一剎那,兩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這婆子,騙人的鬼,這風(fēng)燭的模樣卻有著幼嫩肌膚的手,連手指骨節(jié)皮膚都是彈韌爆滿的,這哪里會是六十的婆子,十六都還差不多?”滄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
“這將軍…這脈象…這肌感…分明就是……還有這脈,沉的猶如死人,弱的猶如絨羽,分明就是油盡燈枯將死之像……唉……這寒癥比以往更盛…竟還能透過肌骨刺的指骨生疼”,老婆子內(nèi)心一陣泛浮也有些許無奈。
探閉,婆子收回了手,默而不語。
見她不吱聲,滄問道:“怎么?這脈很難?”
“脈到是不難…不過將軍需得保重…這寒癥似是從骨髓里生出的,無法拔除,婆子我無能…只得調(diào)配些土方…讓將軍平時能感受好些…但都是治標(biāo)不治本的…不過…”婆子欲言又止。
滄坐直了身體,繼續(xù)看著她,口腔里突然回想起一股猩熱且苦甜的滋味,想不起來是什么。
“據(jù)說百年前,有吞火吐焰的鬼域之界,吞吐出的炙石有驅(qū)寒的效果,或許可以一試?!?p> “你是說……”滄突然腦海里閃現(xiàn)出一個畫面,滿天都是被烈火炙焰灼燼的翅膀,從高處極速往下跌落,隔著厚厚的云層,他看見凡塵激蕩起一層一層猛烈的沖擊波,繼而火光蔓延,無數(shù)生靈和鬼魅哀嚎遍野。
“你知道?”婆子問
“不知…我可以著人去尋”滄收回了手臂,還帶著婆子手指的余溫,滄用手捂住,似乎這余溫有些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