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柳綠春風拂
樹暖花開又一年
這世間的熱鬧集市上多了一個盲眼的喚做小魚的丫頭,挎著一個竹簍。
鎮(zhèn)上的人幾乎都認識她,她住在鎮(zhèn)外靠山的村子外一處水塘破壁邊。
她在村子邊住了有好幾年了,來的那年,鎮(zhèn)子村子里正在傳瘟疫,死傷了不少人。
她雖然眼盲卻心善,聽說跟著家里老人學過一點醫(yī)術(shù)懂一點藥理,于是就附近山里采集了藥材,幫大伙去除了瘟疫,于是大家也就沒有嫌棄她瞎眼,反而親切的喚她做小魚娘。
她指揮大家在村子外一處破壁邊挖了一口大水塘,接著又順著水塘挖了很多溝渠引水到各個村子里,小魚娘說大家得病是因為鎮(zhèn)上和村子里的水被毒物污染了不能喝,需要通過水塘重新蓄積山中泉水,然后分流至各個村寨中。
小魚娘喜水,于是自告奮勇的住在山壁附近,一來是眼睛不好,不愿隨意走動,二來是看顧水源。
從此,周圍村鎮(zhèn)好些年也沒有傳過瘟疫,甚至有些頭疼腦熱身體不適的,到水塘邊向小魚娘討一些藥材就著一碗水塘的源水喝,很快也就藥到病除。
小魚娘幾年了也沒見變什么模樣,很快就有人傳小魚娘是山精,妖怪,甚至是菩薩,小魚娘笑的咯咯的,只笑說是老天公平的,給了她治病的本事,卻收走了她的眼睛,給了她變化緩慢的容貌,卻給了她鰥寡孤獨,所以她才這樣,說的也挺讓人心酸的。
后來日久見人心,大家伙見她心善人美的,也就再沒拿她的古怪說事兒,小一點輩數(shù)的甚至開始叫她“小魚姑”和“小魚婆”。
這小魚娘也算是真的古怪,平時在山壁下的竹木屋里呆著,曬著十幾簍的草藥,做著奇奇怪怪的藥丸。家里沒狗沒貓沒雞沒鴨沒豬沒羊,但是方圓一里連耗子都見不到一只,甚至屋頂上都沒有鳥,都躲的遠遠的。
她一個姑娘家,眼睛也不太好,卻也不怕,大家心里對她是充滿這尊敬和好奇的。
偶爾她也會到集市去,用草藥錢換一些生活用品,也去茶肆偶爾坐坐,聽那些走南闖北的人嘮嘮嗑。
不知不覺,自己竟然在這里也七八年了。
這世間太平日子下,流轉(zhuǎn)的太快了。
幾年前還能聽見哪里發(fā)了洪水,哪里受了災(zāi),接著便是哪里出了山匪,哪座山又出了精怪。最近幾年聽的最多的就是中原地區(qū)出了個響當當?shù)娜宋铮粋€叫青羽軍的隊伍,攻城略池,護佑蒼生,鏟除了不少妖魔鬼怪和無惡不作之人,他們的首領(lǐng)是一個叫滄的青年將軍,據(jù)說是生的唇紅齒白,英姿颯爽,勇猛過人,成了很多部族爭相籠絡(luò)的大人物。
鎮(zhèn)上的姑娘們聽的那是如癡如醉。
小魚娘也靠在茶肆的柱子旁聽說書的說了好多回,事跡如數(shù)家珍,都快背下來了,耳朵也快長繭子了。
聽得實在是無聊,摸索這大概太陽也落到西山山頂了,再過不到兩個時辰,天就要黑了,還得趕快回家去,喝了一肚子茶水和瓜子,晃蕩晃蕩的。
她那個白仁似的眼珠子會讓人覺得她就是個純瞎子,但是她自己知道,她不是真的看不見,只是看不清。人影晃動,動的越快她越能分辨,反而是靜止不動的,她反而需要好好辨認和琢磨琢磨。
再加上在鎮(zhèn)上和村子間來回都走了七八年了,不用看,閉著眼也能走回去,她走街串巷起來也不比那些眼睛好的差。一會兒便悠哉悠哉的出了鎮(zhèn)子,朝村子里走去了。
離自己的藥草屋子還有幾步的距離,身上挎的竹簍里就迫不及待的竄出一個腦袋來,打出“嘶嘶”的警惕聲。
小魚娘也發(fā)覺了異常,一邊用手將探出來的小腦袋按回去,一邊細細的“打量”起周圍來。
前腳剛踏進院子幾步路,只覺得脖子一涼,一把匕首帶著風意唰的一聲橫在她的脖子上:“誰?”
兩人同時問出了聲!
竹簍里一陣狂躁,竄出一陣更加鋒利的寒光,一把“割”在他的手腕上,力道之大,像是被重擊了一般,那人跌出去兩三米遠。
寒光在空中唰唰的來回閃動之后停在那人面前,發(fā)出一陣怖人的“嘶鳴”警告聲。
那人似乎受了很重得傷,倒地后只愣愣的看著眼前,目瞪口呆。
一只水桶般粗大,黑的泛著綠光的蟒蛇,頭上立著充盈著血紅色的扇角,整猙獰的張著血盆大口,對著他一頓咆哮。
“不可!”小魚娘阻止了它。
蟒蛇心有不甘,不解的回頭看了一眼小魚娘,又回頭警惕的看著地上的讓,牙咬的咯吱咯吱的響,喉嚨里一直不停的發(fā)著震懾的咕嚕聲。
其實此刻地上的人早就不動彈,暈過去了,肯定是眼前的東西太可怖,讓他暈過去時都睜著眼。
小魚娘緩緩走了過來,拍了拍蟒蛇的頭,讓它安分點。蟒蛇逐漸安靜下來,身體也慢慢的縮小縮小,最后竟然變成了一個八九歲的小小孩,頭上不變的是梳著六只小羊角辮。
“擅闖還敢傷你,我吃了他!”雖然是小孩模樣,但是一張嘴還是一嘴獠牙和長芯子。
“六耳!不可無理”小魚娘拉住他戲謔道:“還在院子外,我就聞到了血腥味,他已重傷…還有,這世上,誰能傷的了我?”
“那我也見不得有人敢對你動手的,看我不咬爛他的胳膊!”六耳露出兇兇的表情。
“好啦…下次不要隨便露出蛇身,當心嚇壞別人”。
六耳嗅了嗅,轉(zhuǎn)身抄手道:“他可不是什么凡人…”
“……”小魚娘安排六耳將他抬進了屋。
“…我可曾見過他?”六耳趴在床頭左聞聞,右聞聞:“這味道…我以前聞到過…”
看著床榻上的那具身體,小魚娘施法去探,示意六耳不要多言。
“傷的可重?”六耳見他身上多處血污,新舊疊加,衣衫也有些破爛,且裹著泥漿和爛葉,像是掙扎著爬過來的。
小魚娘的臉色越發(fā)難看,心也沉了下來:“他快死了…”
六耳卻一臉興奮,吐出芯子在身上舔了一下:“若救不活?可以給我么?”
小魚娘彈了他一個腦瓜蹦子:“想的美!出去把門帶上!”
六耳悻悻的癟起了嘴:“埋了怪可惜的,我可是許久許久沒有~”他吸溜了一下咂嘴。
“你看我是不是…許久…沒嘗過…”小魚娘嚇唬他,露出一排跟他差不多的獠牙,六耳嚇得后背一緊,趕緊出了門。當他還在蛋里時,他就知道自己的兄弟姐妹是怎么回事了,努力破殼而出也是求一份生機,他搏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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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脈搏她以前摸到過,氣息也相識,真的是他么?已經(jīng)二十多年了。
屋里昏暗,面前的他依舊一團模糊,大概的身形還是依稀可辨。他身上至少有二三十處新舊傷痕,刀的劍的都有,最要命的是他胸前的貫穿傷,一個要命的血洞,傷口凝結(jié)了血痂,依舊有鮮血涌出來,且傷口腫的凸起,體內(nèi)血淤。
她取了屋內(nèi)練好的藥膏,貼合自己的靈力讓藥膏迅速滲入他的身體,一天一夜間,細小的傷口愈合的很快,經(jīng)脈也連接的不錯,只是胸口這上著實有點難搞。
小魚娘撫摸著他胸前的傷口,冰涼的觸感從手指傳了過來,這么多年了,他的身體依舊寒涼,若非有異常人的體魄,換作平常人族是不行的,也難怪,連六耳都覺得他不是尋常人族。
沒辦法了,他的氣息越來越弱,心跳已經(jīng)減緩到幾分鐘一次,按照人族來說,已經(jīng)處于彌留。
小魚娘運功,從丹田里逼出內(nèi)丹,一顆紫色的珠子從她的嘴里吐納了出來,她湊近他的傷口,用真氣和靈力驅(qū)動內(nèi)丹,將源源不斷的生力注入他的傷口里,傷口猶如開啟了快速修復(fù)模式,不停的自我修補起來。
這是她你500多年的修煉內(nèi)丹啊,內(nèi)丹不能離體太久,她吐納了幾回,分三次給他足足輸入了100年左右的靈力。
待六耳進去送水時,只見她滿頭大汗,虛弱的倚在他的身上休息,可把六耳心疼壞了:“魚娘,你為何要這樣做?這…足足有一百多年呢!”
“我這五百年,本來就是得天地之力所化,他也是這天地生的,也算是取之于天地,用之于天地了…無妨…再一療程他就活了,再多我也給不了,不然我得睡好幾年才能醒?!?p> 六耳氣呼呼的放下了水,勸不住,根本勸不??!
殊不知,這時快要氣絕的他,已經(jīng)體溫開始回暖,全身因為靈力的加持,開始散發(fā)寒氣,就像蒸籠里的包子一樣。
微張的眼簾動了一下,他努力的看清眼前的一切,又是那張出現(xiàn)在腦海里的面孔,他認得,他見過她無數(shù)次。
云層中,雪山上,山洞里,黑夜彌漫中……
“…魚…微…”他伸手想去摸,卻怎么也抬不起手,看著眼前的人墜落在云層中,被撕裂成碎片,他的心痛極了,他低頭看自己疼的地方,一團火燃起來,燒出一個巨大的洞,開始蔓延全身,他感覺不到烈火的灼熱,卻感受到一陣一陣的空洞………
“別走…不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