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是在于芹娘又被壓彎腰扛回來一堆柴火中結(jié)束的。
“今年必定發(fā),咔!”
畫面定格在于芹娘那張樸實粗糙面露感動的臉上。
望著滿院繩上晾的被罩:“娘,您給俺洗的套子?您咋能干這個。”
“你侄女。洗洗手先吃飯吧,等會兒再拾掇柴火垛?!?p> 許老太進灶房,端出早上做的窩窩頭和沒吃完的拌野菜。
想了想,這一天天不吃點油哪能行,難怪會撐死,拉屎都得干燥。
尤其那老二媳婦,記憶中已經(jīng)有月余起早砍柴挑水,晚上背柴,白天還要和村里壯勞力一樣干活,在壩上推大石頭填壕溝。
吃得那么差,干得那么多。
也是沒辦法,家里仨男人出外打工,于芹娘要是不能頂個好老爺們那般玩命干,村里人會挑理罵架,她和孫女就得去湊數(shù)。
那到時候家里一個人沒有,誰挖野菜留著冬天吃,誰腌菜,誰收拾菜園子下地窖,誰采蘑菇,誰去悄摸找榆樹挖樹皮磨面。
再著原身也是不太把兒媳婦當(dāng)回事兒,兒媳婦屬于“外人”吃糠,恨不得飯菜兩樣,重活全給兒媳婦干。
但咱就……
許老太先瞟眼在孫女面前吭哧半晌也沒憋出句完整話的于芹娘,這是又瞎感動上了。
然后才到房頭踩凳子,伸手拽下六根半紅不紅還沒曬透的辣椒。
鍋底抹點豬油,蔥花熗鍋,將辣椒碎搞里頭,又打開醬缸舀出兩小木勺自家做的醬,涮洗勺子的水倒進鍋里,一點不能浪費,咕嘟一會兒辣椒醬就出鍋。
外面的娘倆聞到味兒,別說于芹娘,連許田芯也嗅嗅鼻子:奶炒菜啦?
空氣中還有放油的味兒。
許田芯不想這么沒出息的,她昨兒個明明是撐死的,吃了不少米飯,靈魂又是現(xiàn)代人,什么好吃的沒嘗過。
可到古代才過一整天啊,她竟然就覺得菜里只要放一點油,再讓她吃飯時能明顯嘗出咸淡味兒就是好飯。
主要是今早那頓草籽粥差點沒給她整吐了。
“嬸娘,走,咱吃飯?!?p> 于芹娘是一直看著侄女拉她胳膊的手暈乎乎進屋的。
當(dāng)筷子插到辣椒醬碗里才緩過神,急忙將筷子抽開。
“作甚,嚇我一跳?!痹S老太瞪眼睛道。
于芹娘端著筷子,沒敢說不敢吃:“我就不吃了吧,辣得會……那什么,娘,夜里吃多漲肚子,壓炕頭?!?p> 辣的會多吃干糧,窩窩頭裹辣椒醬太香。
許老太心里嘆氣,家里必須要多攢糧,不敢說這個冬天吃得有多好,但起碼一家子干糧要管飽,她再一次在心里發(fā)誓著。
嘴上卻強硬道:“別成天整那副受氣樣,好運氣全讓你方?jīng)]了。讓你吃就吃,不會少吃干糧多喝粥?”一筷子辣椒醬攪合到粥里,不是好氣地放到于芹娘面前。
于芹娘急忙端起粥碗呼嚕嚕吃起來。似是想著急表達,她沒有受氣不是她方的。
許田芯有點看傻眼,嬸娘居然一口氣干了一碗熱粥,舌頭燙了還要假裝沒事兒。
她瞟眼奶奶,又看眼嬸娘,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又默默閉上。
許田芯明白,奶奶不能轉(zhuǎn)變太大。只能爭取在幾位叔叔回來前,潛移默化的把飯桌氣氛變得溫馨起來,要不然本就吃得差,再謹小慎微噎得慌。
好在喝第二碗粥的時候,奶奶又舀一勺辣椒醬放到嬸娘碗里,并且還強塞過去一個窩窩頭,“吃”,嬸娘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罵她是想讓多吃,不是嫌棄身上帶霉運。這不嘛,也敢試探著說話了。
“我一會兒就去挑水?!逼拍负托緝簩λ絹碓胶?,于芹娘感覺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再說吃這么多,不干活浪費了。
“娘,芯兒,你們千萬別縫被,等干透了,我縫。芯兒,你把拆的線頭放我窗邊就行。”
許田芯疑惑:“什么線?”
以前縫被子的線。
許老太咳了一聲,她孫女拆被子全給剪斷了,不能再對付用,打岔道:“里正就沒和你說點啥嗎?明兒給你換個活之類的?!?p> 于芹娘愣了愣:“娘,您咋知道的?剛下晌回家那陣,里正家大娘拽我胳膊說,打明兒開始讓我和她去填土,不用搬石頭。我還尋思明日再問問里正的,等定下來再回家說?!?p> 許老太哼一聲:“你是不是傻,那還問什么。今早咱家不是來門貴客?關(guān)系好不好也頂用一陣?!?p> 二道河村里正劉柱,表面裝作公平公正,暗地里是個最現(xiàn)實的老家伙。
“你進門晚,不知道你大哥活著那陣,那劉老柱……膽肥啦,你踢我干什么?”許老太筷子差點插鼻眼兒里。
許田芯道:“沒事兒,嬸娘,往后可以提,不用在桌底下踢我奶,你也踢到我了?!?p> 以前在這個家里,原身爹的話題是個禁忌,至少不敢當(dāng)她面前聊起。因為越是優(yōu)秀,越是這個家的傷痛。
于芹娘這才趕緊向婆母認錯:“娘,您沒事吧,芯兒,我也踢到你了?”腳上畫圈劃拉大勁了。
許老太不耐煩道:“算了,跟你也說不著,趁天沒黑透趕緊打水去吧?!?p> 于芹娘挑著兩個空桶離開后,許老太才長出一口氣,和孫女點著于芹娘背影吐槽道:“你說讓她整的,我都緊張了。她這性子必須改。”
許田芯笑了起來。
回到屋里后,許田芯看眼她奶,更有些憋不住笑。
因為她想起奶奶昨晚特意和她說:“咱剛來古代,這幾天盡量別出門,不往那人堆里去?!?p> 至于原因,奶奶在現(xiàn)代只信兩樣,一個是財神爺,一個就是大師講的氣運。
像是假如你覺得身邊極品過多,最好讓自己遠離那個環(huán)境,如果摻和進去,只會吸引越來越多不好的事情,運氣會變得更差。但抽離出去,即便只能短暫解脫,再回來時你聚起的正能量也能抵擋住一些不好的事兒。
所以她奶才說:“離村里人遠點兒好,在沒聚集出一身正氣,盡量不和他們攪合,就在家瞇著直播?!?p> 結(jié)果大家也看到了,確實是哪里也沒去,可早上和趙老太掐架,下午被隔壁六十歲老漢騷擾。
這給奶奶累的。
明兒還有兩場直播,奶奶在直播時已經(jīng)通知過,以后起大早上午一場,下午一場。
此時,許老太被孫女揉著心包經(jīng)穴位睡著了。心包經(jīng)屬于人體自帶的一條大補經(jīng)絡(luò)。
屋里沒點燈油,許田芯用篦子的另一面在給奶奶刮痧胳膊穴位。
而她沒睡是在等結(jié)算。
嘩啦啦熟悉的聲音終于響起,許田芯趕緊去翻龍遺丸小盒。
才打開還沒看清多少呢,奶奶突然出聲給她嚇一大跳:“錢到啦?”
“您沒睡?”沒睡怎么呼嚕聲那么大。
許老太:她睡不睡都能聽到錢響。
直播間截止到下播那陣,固定收藏人數(shù)漲到一千八,打賞177文又入賬了。
而就在許老太藏錢藏得眉開眼笑時,隔壁于加棍酒醒才聽說鎮(zhèn)上捕頭登了許家門。
他早上出車早,并不知曉這事兒。
郝銀花嘆氣道:“不服氣都不行,那敗家娘們命好。”
這咋敗家還能命好?她琢磨半輩子也沒琢磨明白。堂妹不知積攢過日子,爺們活著時容她。爺們沒了,大兒子又立起來是事兒不用堂妹操心。等大兒子沒了,其他幾個兒子又當(dāng)祖宗接著供,現(xiàn)在更不得了,還接茬認識上捕頭,一口一句嬸子的叫。
你說挺好的姻緣往外推,那不是在坑田芯,腦子被屎糊住不知道在想啥,她都想上門罵一頓堂妹,是不是沒死透變成了虎了吧唧。
于加棍聽聞趙捕頭卻在后悔。
他對隔壁婆子不是一天兩天的心思,好幾回蹲墻根兒聽許婆子動靜。也想象過跳板杖子半推半就他倆強來一把。一把成了,往后離得近還便宜。
但一直沒敢表現(xiàn)出來,總怕許婆子那個大兒子沒死透萬一哪日回來。這兩年衙門口終于給準信兒確定死戰(zhàn)場上了,但那二兒子寧可在家摳煙袋鍋子掙不上幾個銅板也不出門干活,今年是連續(xù)三年收成不好才出門。
正好他猜許婆子也快熬不住了。
雖說這些年許婆子在外面風(fēng)評不好,嘴上花,但他們住東西兩院心里清楚,從沒有偷過漢子。對這種沒偷過漢子的女人,只有等她沒啥吃喝才好解開褲帶子。
沒想到今兒捕頭上門,他還喝多把心思漏了。
晦氣。
“你嘎哈去,大半夜的。”
于加棍看都沒看眼郝銀花,沒好氣道:“我能作甚,出車。拉豬的活分兩天。為你們娘幾個我五經(jīng)半夜的干,就為多掙那幾個銅板。”
于加棍壓根兒沒和郝銀花報實數(shù),更沒告訴對方還給了賞錢。
郝銀花立馬爬起身,用布包上干糧給于加棍裝上車。
她不知道的是,于加棍出門就將牛車趕到常年藏的地方,接著就跳進村西頭一家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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