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小師妹
“什么為什么?”
李夷光反問一句,“難道你不知道自己這血脈,想生病都難嗎?”
盛筱淑老老實實道:“還真不知道。”
不過細想一下,好像也是哦。
來了這個世界好幾年,除了被刀砍被刺殺被下藥,一年四季連個小感冒都沒有。
這在她前世幾乎是不能想象的。
前世她就屬于那種三天兩頭會出點小毛病的體質(zhì),簡言之:體弱多病。是經(jīng)過自己不間斷的鍛煉才有了一定程度的好轉(zhuǎn),不然還真做不來氣象的活。
重生后體質(zhì)陡然提升了許多,她還以為這就是正常人的標準,沒想到是托了這具身體的福。
李夷光嘆了口氣。
“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只要郎中你在,這些都是小事?!?p> “哼哼?!?p> 他冷笑一聲,“拍馬屁也沒用,自己的身子你自己不知道愛惜,再有靈丹妙藥也沒用!”
“是是是?!?p> 盛筱淑額頭冒出點細汗,心說果然天下大夫都是一般的脾氣,前世她也沒少進醫(yī)院,那醫(yī)生和李夷光,說話的調(diào)調(diào)簡直一模一樣。
在謝維安保證“我會好好看著她”后,他神色總算是緩和了下來,給她寫了個補氣寧血的方子。
盛筱淑打眼這么一看,十幾種藥材里,得有八種是極苦的。
看得她直皺眉,懷疑這江湖郎中是想趁機報復(fù)她。
但是謝維安掃了一眼,鄭重地將方子收入了懷里。
“記得,每日都要喝上一副,不然效果甚微?!?p> “什……”
“圣醫(yī)放心?!?p> 謝維安淡淡道:“我會督促她喝藥的。”
盛筱淑:“……”
行!
李夷光撇了撇自己的胡子,露出一個怎么看都不像是“醫(yī)者仁心”的微笑,無聲地掃了盛筱淑一眼,當(dāng)真是小人得志。
她眉毛抽了抽,最終還是看在謝維安的份上忍下了這口氣。
謝維安收好方子后想起來什么似的,忽然說:“太醫(yī)院的掌事說你要離開皇宮了,出宮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你要走了?”
這事盛筱淑可沒聽說過。
李夷光將蒲扇往腦袋上一蓋,擋去了斜照過來的日光,悶聲道:“你小子消息倒是挺靈通,怎么,還真想讓我留下來給你們這些后輩做大夫???”
盛筱淑道:“哪里哪里,反正你就算是走了,想要找也不難。只是你走了,夏蟬怎么辦?我看他挺黏你的?!?p> “你這話我怎么這么不愛聽呢,我逍遙了這么多年,被你身邊這小子找到,不過是一時大意,你覺得同樣的當(dāng)我還能上第二次嗎?”
她想了想說:“我覺得會。”
“你!”
他掀開蒲扇坐了起來,指著盛筱淑道:“臭丫頭,沒良心的!”
盛筱淑嘿嘿一笑,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氣了,繼續(xù)問:“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可別說不管夏蟬了?!?p> 指著她的手指頓了頓,半晌,被它的主人收了回去。
悠悠的聲音傳來。
“自然不會,我會帶他一起走?!?p> 盛筱淑和謝維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種名為“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情緒。
估計李夷光自己也知道這個決定有些突兀,他將蒲扇重新蓋在腦門上,擋住了那張算得上中年俊秀的臉,悠悠的聲音從蒲扇底下傳來。
“我年輕那會兒,比你們現(xiàn)在還年輕,大概十七八歲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覺得自己的醫(yī)術(shù)就是天下第一,路邊經(jīng)過一條大黃狗,我也能上去扎幾針給它除除蟲?!?p> 盛筱淑無言,那的確是有些缺德。
“我?guī)煾柑焯炀局业亩淞R,我耳朵都被揪出繭子來了,真繭子,不騙人?!?p> 這話仿佛是在開玩笑,但李夷光的聲音里沒有一絲笑意。
他繼續(xù)說:“我當(dāng)時很不理解,老頭子門下一共就兩個弟子,我一個,還有一個師妹。對了,我?guī)熋?,我有沒有和你們說過這件事?”
盛筱淑撐著下巴,有一搭沒一搭撥弄桌上的茶杯,順手將謝維安也拉著坐了下來,聞言,她淡淡道:“您還有師妹呢,脾氣肯定很好,不然你那師父多遭罪啊?!?p> 李夷光難得沒有跟她嗆,反而點了點頭。
“是,脾氣是很好,小哭包一個,遇到屁大點兒事就哭鼻子,和你這樣沒心沒肺的丫頭肯定是不一樣的?!?p> “講故事不帶夾帶人生攻擊的。”
“廢什么話?”
李夷光對這種你一言我一語的講故事方式十分不滿,下了最后通牒,“不聽就麻溜地團了自己滾出去!”
盛筱淑閉嘴了,沒閉一會兒,見他哽住似的沒說話,又問:“所以這個小師妹呢,你不會給人家拋棄了吧?”
問完過后,她后知后覺地捂住自己的嘴。
“算了?!?p> 李夷光心累地嘆了口氣,沉默半晌后說:“我沒拋棄她,但也差不多了?!?p> 大約每個人的少年時分都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哪怕是再不起眼的人,都曾幻想過自己身體深處埋藏著莫測的力量、或者是有非凡的家世,會在某一個時刻突然暴露出來,將自己帶離目前一文不值死水般的生活。
尤其是這個人本身的確有無與倫比的天賦,就會更加不可一世。
少年時候的李夷光和自己的老師父住在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小山村里,村子里的生活平淡得波瀾不驚,數(shù)十年如一日,每日看得最多的是哪家的小孩兒又咳嗽了,村頭哪個老頭腰又疼了,以及新嫁的媳婦兒臉紅紅地來問什么時候能要孩子這種事情。
老師父沒有名字,村里的人都叫他老李頭。
李夷光隨了他姓。
沒有人比李夷光更知道自己師父的醫(yī)術(shù)有多高明,說是能活死人肉白骨也不為過,可他卻甘愿待在這么個小地方,和那些根本看不出來他多厲害的人混在一起,這是少年時候的李夷光第二不能理解的事。
第一不能理解的事情是:老頭子在教導(dǎo)了他三年后,撿了個小師妹回來。
那年李夷光剛剛十五歲,小師妹十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