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野獸
盛筱淑了然地點點頭。
沈邊的意思是,胡曳一開始的目的只是玩玩,沒打算對這個姓夏的女人負責。
但她肚子爭氣,一連生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龍鳳胎。
胡曳將她娶過門,本來以為要開始過好日子了,結(jié)果第三個孩子要了她的命。
“她是夏蟬出生的時候難產(chǎn)死的?!?p> 沈邊補了這么一句,語氣極近惋惜,仿佛他跟胡曳是什么相見恨晚的老朋友一般,但臉上還是笑瞇瞇的,一點變化都沒有。
“可能胡曳良心發(fā)現(xiàn),終于對這么個給自己生了三個孩子的女人生出了些情愫,想要好好和人家過日子的時候,她恰好死了,這點情愫就放大了,以至于后來這么多年沒有再娶續(xù)弦……當然,這些都是猜測,姑娘當個故事聽就好,不必太當回事?!?p> 盛筱淑沒說話,但覺得他說的未必沒有道理。
偏偏是這最小的一個姓了夏,偏偏他又是那個最不受胡曳喜歡的,胡曳不是沒可能因為移情作用而對夏蟬萬分怨恨,這才將他培養(yǎng)成了一個只會殺人守屋的工具。
可是……
她擰了擰眉頭,還是有不對。
想了想,她問:“胡家的人都關押在此處嗎?”
“是啊,要緊的人都是我們自己人看著的,姑娘這是……要見見誰?”
“可以嗎?”
“可以可以!”
沈邊十分熱情地給她帶路,邊走邊嘮叨,“指揮使都那么說了,咱自然是不敢攔姑娘。敢問姑娘是要去見誰?”
“夏蟬?!?p> 胖子擠成一團的淺淡眉毛抽了抽。
“怎么,有什么為難之處嗎?”
“咳咳?!?p>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jīng)道:“那倒不是,只是此人危險,姑娘要做好準備才行?!?p> 盛筱淑心說自己什么危險沒見過,當即點了下巴,“放心?!?p> 進了隔壁的屋子,有一道通往地下的暗門,一進去,便是一處隱秘的牢獄。
各個囚室隔得比較遠,估計是為了預防這里的犯人們互相通氣,囚室的門是用精鐵焊過的,跟普通的牢房大不一樣。
若非打開上面的小窗,根本看不見里面的人。
盛筱淑腹誹了一句:好生先進。
夏蟬被關在最里面的一間囚室,沈邊先是打開門上的小窗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才開始動手開門,邊開邊解釋,“這夏蟬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八個時辰人是狂躁的,見人就咬,瘋狗一樣。姑娘來得巧,他每日這個時候相比平常會安靜些,攻擊性沒那么強大,但是想跟他說話,那基本上也是做不到的……”
伴隨著他的話音,門被打開了。
一股混合著腐爛臭氣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猝不及防蓋了盛筱淑兜頭一臉,她臉色倏地白了,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按捺下了想吐的沖動。
胖子在鼻子面前揮了揮,“氣味不大好,姑娘見諒?!?p> 盛筱淑沒說話。
頭發(fā)凌亂的少年被好幾道粗大的鐵鏈捆在靠里的墻壁上,整個人半跪著,仿佛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身子自然地往前傾,全靠這鎖鏈在支撐全身。在他身下的干草上,沾滿了黑灰和血跡,還有已經(jīng)開始發(fā)霉生蛆的食物。
簡直一副地獄繪圖。
她狠狠皺了皺眉頭,瞥向身邊的沈邊。
后者察覺到她的目光,立馬解釋道:“姑娘別誤會,我們沒對這小崽子用刑。是他自己,每日發(fā)瘋咬不到人的時候就往自個身上咬,一點兒不帶猶豫的,還專門往一處咬,攔都攔不住?!?p> 盛筱淑走近了一步。
“誒姑娘小心,他也快到醒過來的點了。”
她掃了一眼自己的細胳膊細腿,覺得還是安全第一,于是站在了安全距離之外,問:“他咬什么地方?”
“手?!?p> 見她不往前走了,沈邊也松了口氣,解釋起來的語氣都輕快了幾分。
“左手手腕,都快被他自個給啃禿了,要不是專門叫來了太醫(yī)用各種藥墊著,早就失血而死了。”
手腕?
她目光轉(zhuǎn)了轉(zhuǎn),流出一抹深思。
夏蟬基本沒有正常人類的感情,所作所為除了胡曳的命令,大多時候都是憑借本能行事——也就是說,像一只未經(jīng)教化的野獸。
可是就算是野獸,對于脈門、要害這種地方都會本能地保護,怎么他反而喜歡沖著自己的要害處去咬?
盛筱淑想著,打量著這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少年,想從他身上那些垃圾一般的碎布條里找出些蛛絲馬跡來。
忽然。
她對上了一道目光——夏蟬醒了,抬起了頭。
少年人臉上被臟污糊了大半,再加上七橫八叉狗窩一樣散亂的頭發(fā),讓人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
但那雙眼睛卻很分明。
清清澈澈的,映出了她的臉。
隨即很快,那雙眼睛爬上了血絲和令人心寒的戾氣,他開始瘋狂掙扎起來,幾乎是用上了拼命的力氣,全然不管精鐵磨破了自己的手腕、手腕和脖頸。
這個時候盛筱淑才發(fā)現(xiàn)他的這些地方全都是傷,之前簡單處理過的傷口再次被他自己的蠻力崩開,鮮血一下子涌了出來。
“姑娘!”
胖子連忙擋在她身前,同時將她往后方扯了幾步,徹底脫離開了夏蟬能夠攻擊的區(qū)域。
見咬不到人,他果真如沈邊說的那樣,開始低下頭,循著自己的唯一能動的指尖脈絡,像只小獸一般一點一點蹭到了手腕上,舔了舔,似乎是在確認目標。
隨后亮出了一口相比那張辨不清底色的臉,白得有些瘆人的尖牙,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了下去。
“沈邊!”
胖子十分靈活,輕輕一個跨步便來到夏蟬身邊,一只手卡住他的脖頸逼迫他仰起頭,另外一只手則抓住了手腕,眨眼間便將這野獸一樣的少年給制住了。
不過看他的模樣,似乎也并不算輕松。
胖子咧嘴一笑,“也就是給這小崽子喂了好幾天的迷藥,將他的經(jīng)脈都封住了,換做第一天,就算有這些鐵鏈,我可制不住他。唉喲,姑娘你干嘛?”
盛筱淑往前幾步,湊到了沈邊跟前,然后一臉凝重地彎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