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扶了扶額頭，她原也聰明，這樣便想明白了事情的過程，這樣說來蠻人將那山洞打通，反倒是救了她和池舟。

　　巧合至此，當(dāng)真是命不該絕。

　　又想起那夢境的最后一幕，她在心里嘆了口氣。

　　“不過你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p>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我。”

　　“不是?！?p>　　竇京笑瞇瞇道：“我說的是你那句話。”

　　“哪句話？”

　　“據(jù)說守在那洞口附近的援軍可都聽到了?！?p>　　秋白擰著眉頭，自己說了啥？

　　想了會兒，沉睡的記憶漸漸回籠，好像是有的，在池舟說自己腦子里的人是令陽公主后，她說……

　　秋白忽然一把掀開被子。

　　“誒你干嘛？”

　　竇京連忙一把把人按了回去。

　　秋白痛心疾首，“我去請罪。”

　　“這就不必了，太子殿下方才沒有對你發(fā)火，那就是將此事揭過去了，你要還去主動找他，到時候殿下不想處置你也不得不處置了，橫麓還需要你?！?p>　　“……好吧?！?p>　　重新冷靜下來的秋白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那些弩箭是哪來的？”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應(yīng)當(dāng)是太子殿下留的后手吧?！?p>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后手”兩個字，秋白立馬就想到了池舟一直掛在嘴邊的那個小姐。

　　屋外，雪已經(jīng)停了。

　　風(fēng)見早立在懸崖邊上，徐安正報告著前日晚上的情況：“……蠻人的大部隊已經(jīng)暫時退守到之前的據(jù)點了，目前還看不出有再發(fā)起進(jìn)攻的的意思。還有，那些弩箭里裝的都是麻沸散，所以我們現(xiàn)在有了不少蠻人俘虜，殿下打算如何處置？”

　　他卻沒有第一時間答話。

　　徐安也耐心地等著。

　　過了一會兒，風(fēng)見早才悠悠道：“先關(guān)起來?！?p>　　徐安頓了一下，道：“這可能會引起部分將士的不滿?！?p>　　“孤知道?！?p>　　風(fēng)見早看著遠(yuǎn)處，悠悠道：“這次的援軍全依賴于當(dāng)初她給孤的圖紙，還有她那兩個孩子的幫忙。如果戰(zhàn)爭真的能在一發(fā)不可收拾之前結(jié)束，孤給郎鷹留點誠意也未嘗不可?！?p>　　徐安恍然，“殿下遠(yuǎn)見?！?p>　　“池舟那邊怎么樣？”

　　“一開始的情況很嚴(yán)重，現(xiàn)在好歹穩(wěn)下來了，他身體底子好，應(yīng)該很快就能恢復(fù)過來?！?p>　　“那就好?！?p>　　風(fēng)見早長出一口氣，氣息在空氣中飄白，恍若揉碎的冰晶，他緩緩道：“希望他們一切順利吧?！?p>　　徐安緊了緊手里的本子，喃喃道：“一定會的?！?p>　　郎鷹。

　　十七朵冰雪蓮，謝維安一人獨中十三朵。

　　他和白鶴一起回到設(shè)宴處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周圍看過來的目光都變了。

　　十三支箭，每一支都是奔著那要朝著天祠方向的箭去的，而且落地還能精準(zhǔn)地扎到冰雪蓮，其中恐怖可見一斑。

　　眾人紛紛猜測，若他十七支箭都發(fā)出去，會不會這十七朵雪蓮全都是他的。

　　雅爾戈也不由得多看了謝維安幾眼，此人的箭術(shù)即使是他生平僅見。佐赫到底是從哪買來的這么一個怪物。

　　“看來佐赫你的運氣不錯啊?！?p>　　“叔叔說笑了，要真是運氣好，也不至于還要自己去市場買護(hù)衛(wèi)?！?p>　　雅爾戈嘴角一抽，這小子話里有話啊。

　　不過也算了。

　　就算他身邊有個高手，只要自己拿到圣可汗的位置，難道還能讓這一個人翻了天去不成？

　　這時候覺阿拉走了過來，附在雅爾戈耳邊小聲道：“父汗，一切準(zhǔn)備就緒，就等夜幕降臨了?！?p>　　雅爾戈點點頭，眼里終于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一絲激動之色，終于走到這一步了。

　　“對了，父汗，佐赫是什么意思？他怎么會幫我們攔下那些可能傷到圣女的箭？”

　　“哼?！?p>　　雅爾戈并未把他放在心上，淡淡道：“多半是走投無路了，想討好本汗求我留他一條性命吧。不用太管，但也不要完全放開，讓人盯著他，有什么異動……就地格殺！”

　　覺阿拉勾起一個嗜血的微笑，“是?！?p>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盛筱淑感受著天祠外面漸漸昏暗了下來。

　　她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已經(jīng)變得有些麻木的雙腿，同時將烏契也拉了起來。

　　“時間差不多了，等會兒記得照我說的做，塵埃落定之前不要出來。”

　　“我知道了?！?p>　　忽然，冰湖上燃?xì)饬藷艋稹?p>　　那是冰湖周圍的侍女點燃了雪燈里的蠟燭。

　　“迎圣女！”

　　面前的紗帳被掀開，盛筱淑看見了遠(yuǎn)處明滅的燈火以及更遠(yuǎn)處的一片漆黑。

　　她笑了笑，用只有自己和烏契才能聽到的聲音道：“那就走吧。”

　　扮作烏契的盛筱淑在侍女的簇?fù)硐峦祆襞赃叺母吲_走去。

　　說起來她來到這個世界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祭祀場面也都見過了，但果然自古以來的祭臺都要選個高的地方啊，這點大徵和郎鷹倒是都挺像。

　　飛雪盤。

　　是只有圣女才能上去的地方。

　　階梯處，她輕輕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烏契，對她點點頭。

　　有侍女又給她鋪了一層新鮮的花瓣，盛筱淑踩著花瓣登上了飛雪盤，上面沒有貢品，也沒有什么祭臺，只有一個和天祠內(nèi)如出一轍的雪蓮蒲團(tuán)，地上刻著復(fù)雜又優(yōu)雅的紋路，像是一朵綻開的石頭花。

　　她轉(zhuǎn)身，烏契已經(jīng)和那些侍女一起退出了冰湖。

　　很好。

　　盛筱淑看向那一片漆黑處，知道那里現(xiàn)在正有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自己。

　　據(jù)說為了不讓長生天的恩賜迷路，儀式開始的時候只能點亮冰湖周圍的雪燈，所以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可即使如此，她還是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目光。

　　平靜又炙熱，令人安心。

　　“草原的風(fēng)啊，天上的雪啊，高山的裙擺啊……魂處來歸，雪蓮引路……”

　　獨特的禱詞響在冰湖之上，盛筱淑轉(zhuǎn)過身，跪在了那個蒲團(tuán)之上。

　　好在這儀式并不復(fù)雜，不需要她做什么，也不需要她出聲，不然她還真假扮不了。

　　飛雪盤下，被大人托著，幾個孩子遞來了鮮花編成的花環(huán)。

　　盛筱淑伸手，動作微微凝滯了一下。

　　她接過花環(huán)，戴在了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