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病榻之前
剛吃過午飯池舟就來了城主府接盛筱淑。
兩人正要離開的時候卻被沈翊斐給叫住了。
“這位姑娘,父親大人想單獨見見您。”
盛筱淑一挑眉。
池舟皺起眉頭。
他可不知道沈靈懷跟謝維安之間的淵源,雖然隱隱知道他們現(xiàn)在的敵人已經(jīng)不是城主府的人,但是完全放下戒心根本不可能。
但是盛筱淑沒怎么猶豫就點了頭,:“行啊,帶路吧?!?p> “姑娘!”
“沒事?!?p> 盛筱淑安撫地看了他一眼,:“我去去就回?!?p> 池舟沒辦法,只好留在原地。
盛筱淑跟著沈翊斐往昨日去過一次的暖閣走去,快到的時候身邊的沈翊斐忽然道:“我雖然不知道姑娘是何方神圣,但知道姑娘心善,所以……翊斐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姑娘可否能答應?”
她撇撇嘴,:“我們昨日才見過一面,你就知道我心善了?”
沈翊斐:“這……”
“行了行了,你先說說看,如果能做到的話我盡量。”
沈翊斐露出激動之色,彎腰行了一禮,:“多謝姑娘!”
片刻過后,盛筱淑推開暖閣的門。
昨日已經(jīng)體會過的熱浪撲面而來,而且因為今日雨已經(jīng)停了,本就有種悶熱的感覺,一走進去更覺得難以忍受。
好在盛筱淑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
來到昨日的房門前,她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兒后里面才傳來了一道底氣虛浮的聲音,:“進來吧?!?p> 盛筱淑一聽這聲音就覺得不對,皺皺眉猛地將門推開。
隨后愣住了。
昨日還仿佛沒事人一樣坐在地上下棋的人現(xiàn)在虛弱地坐靠在床上,毫無血色的臉,配上仿佛十分疲倦的半瞇著的眼睛。
一夜之間,沈靈懷身上的力氣好像忽然被抽走了一樣,整個人一副病入膏肓隨時都要駕鶴西去的模樣。
盛筱淑嚇了一跳,連忙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你怎么了?”
走到了床邊,沈靈懷仿佛才發(fā)現(xiàn)她似的,扯出來一個虛弱的笑容,有氣無力地說道:“不打緊,還死不了?!?p> 她怎么看著好像完全不是這么回事呢?
沈靈懷指了指床邊的軟凳,輕聲道:“先坐吧,我要說的事情可能有點長,還請阿淑姑娘多擔待些了?!?p> 盛筱淑擰著眉頭坐下來,:“如果你是想交代遺言的話,那是找錯人了?!?p> “咳咳……”
面前的人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不詳?shù)囊蠹t,不僅不讓人覺得是血色,反而十分的觸目驚心。
以盛筱淑閱盡千本醫(yī)書的眼力來看,這分明是油盡燈枯之兆,可是為什么?
明明昨天還好好的。
謝維安知道這件事嗎?
眼看沈靈懷的咳嗽停不下來,她只好放軟了口氣,動手替他順著氣,無奈地說道:“行行行,不管你說什么我都聽著。別激動?!?p> 這句話堪比什么靈丹妙藥,剛才還咳嗽不止的沈靈懷竟然真的緩過來了,還露出一抹奸計得逞的微笑,淡淡道:“阿淑姑娘真是心軟哪。”
盛筱淑:“……”
她能打人嗎?
“不過如果是你會留在阿辭身邊,我倒也放心了?!?p> 沈靈懷這句話又一下子讓她心里的怒火涼了下來。
她忍不住問:“你到底是怎么了?”
“陳年舊病罷了。”
沈靈懷沒將這個話題繼續(xù)下去,話鋒一轉(zhuǎn)道:“還是先說正事吧?!?p> 說著他伸出手在枕頭下摸索了一番,摸出來一塊玉佩。
小小一塊,圓形的,中間一個清字。
他將玉佩遞到盛筱淑面前。
盛筱淑卻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個人的手已經(jīng)能用骨瘦如柴來形容。根根分明的指節(jié)突出,加上不正常的慘白顏色,讓她一下子就想起來凜冽的骷髏。
“拿著?!?p> 她下意識地將玉佩接了過來:“……這是什么?”
“我這些年來經(jīng)營的所有勢力?!?p> 沈靈懷輕飄飄地說:“送給你了?!?p> 盛筱淑頓時覺得手里的玉佩沉甸甸的,她連忙搖頭,:“你把這東西給我做什么,我不需要,也不想要?!?p> “先別急著還給我?!?p> 沈靈懷無力地垂下手,似乎已經(jīng)沒有動手阻止她的力氣了,只能強撐著道:“我死后,城主府、曲水流觴還有些別的東西,你若不接下,自會有覬覦的人前來搶奪。若是無關(guān)之人得到也就罷了,可若是跟阿辭敵對之人得到了呢。”
盛筱淑一愣。
“不管阿辭想什么掩人耳目的辦法,此次過后,輜陽已經(jīng)不可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當個邊陲小城,總會有朝廷的手伸到這里來。除了阿辭,便是敵人?!?p> 盛筱淑沉默半晌,問道:“為什么不直接給謝維安?”
“他不會要的?!?p> 沈靈懷低低一笑。
盛筱淑忍不住道:“那你憑什么覺得我會要?”
“因為你很弱?!?p> 她瞳孔微縮,想要張口反駁,臨到口卻發(fā)現(xiàn)并不知道從何反駁起。
心里某一處仿佛被一記重錘給狠狠敲了一下,震得她有些發(fā)懵。
沈靈懷的聲音帶上了些許寒意,一字一句響在她的耳邊,:“你或許確實身懷異能,優(yōu)秀到阿辭待你如此特別。但在朝廷的力量面前,個人終究太過渺小了。”
“阿淑姑娘。若是有幾十上百人同時朝著阿辭攻去,你能做到什么?”
盛筱淑:“……”
“阿辭在朝中的遇到的危機,遠比這要可怕百倍千倍?!?p> 沈靈懷忍不住又咳嗽了起來,緩過來后他也緩了聲音,緩緩道:“我看得出來,你對阿辭也并非無意。既然如此,總歸要陪他走得更遠才行,不是嗎?”
盛筱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這時候他忽然低聲笑起來,:“這也算是我的私心吧,這不是施舍,只是我的請求罷了。阿淑姑娘,看在我命不久矣的份上,就全了我這個心愿如何?”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對上沈靈懷雖然嘴角帶笑,眼神卻執(zhí)拗又堅定得仿佛凍結(jié)千年的寒冰的臉。
那些軟綿綿的安慰話語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這個人,可能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的情況,也更知道謝維安此刻需要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