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誅心
升堂和盛筱淑預想中的大差不差。
謝維安的人辦事效率很高,需要的一應證據(jù)全都擺到了高緣臉上。
兩日不見,楊雁行整個人憔悴了許多,鬢邊的頭發(fā)一下子全白了,唯有那雙眼睛里邊冒出來的怨毒像幽幽的鬼火一樣,死死地粘在盛筱淑身上。
好像她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全都是盛筱淑造成似的。
盛筱淑別開目光,沒有理會。
按照約定,她在百姓面前“解釋”:自己之所以在升堂前就從大牢里出來,是因為體弱,高大人查清事實后便讓她先出獄治病。
又加上了一通對高緣的感激和贊美之詞,說得她自己都快相信了。
楊雁行和王武面對她這番說辭自然是不認的,可惜親手毒殺親夫的罪名一扣下,他們說的話自然是沒人相信的。
這案子已然明了。
楊雁行因為某種原因親手給自己的丈夫下了毒,讓他精神錯亂跳河而死。王武則是在背后慫恿和包庇她的人。
至于這背后是不是還有別人在攪水,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啪!”
驚堂木一拍,高緣厲聲道:“……以上罪行種種,將此二人暫收押入大牢,等待秋后問斬!”
結(jié)束后,盛筱淑叫住了想要去叫馬車的池舟,:“我還有件事要做,你跟我一起吧?!?p> 池舟點點頭,也沒問是什么事。
看著走近的盛筱淑,高緣下意識地警惕了起來,:“姑娘還有何事?”
“我想見見楊雁行?!?p> 不等高緣多想,她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會亂來,你可以派個放心的人看著我。”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頭,:“好吧?!?p> 片刻過后,地下三層的大牢里。
高緣確實派了個他相信的人跟著盛筱淑——他自己。
“出了王武這回事后,我也不得不多個心眼?!?p> 盛筱淑敷衍地點頭,:“說的是。”
經(jīng)過一個轉(zhuǎn)角,他們看見了楊雁行所在的牢房,巧的是,恰好就在盛筱淑之前那間的隔壁,對門相望。
她走過去,看見楊雁行蜷縮在牢房一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窗,嘴里不停念叨著什么,看上去都有些入魔了,連三個大活人站在了牢房前面都沒有發(fā)現(xiàn)。
盛筱淑伸手拉了一下門鎖上的鐵鏈。
楊雁行猛地轉(zhuǎn)過頭,看見是她,整個人都應激了一樣,一下子就從地上跳了起來。
“是你!”
她惡狠狠道:“都是你!都是你的錯!”
饒是高緣自認判案無數(shù),見過的人千奇百怪,楊雁行這樣逮著一個全然無辜之人這么恨的也是第一次見。
盛筱淑沒有在乎她的態(tài)度,平淡道:“我來只是想問問你,讓你陷害我的人是誰?”
陷入瘋癲的女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哈哈哈,你憑什么覺得我會告訴你!你永遠不會知道,你就提心吊膽地活著吧,你,還有你身邊的人全都要遭殃!”
池舟上前一步,喝道:“閉嘴!”
這一聲他帶上了幾分內(nèi)力,楊雁行臉色一白,竟然受不住地吐了出來。
盛筱淑眉眼漸漸冷了下來。
即使楊雁行害過她,她也并不如何生氣。
但是詛咒她身邊的人,不可以。
她往前一步,蹲了下來。
楊雁行白著一張臉,只是瞪著她:“我什么都不會說!”
“無所謂。”
盛筱淑盯住她的眼睛,緩緩道:“我知道你為什么恨我?!?p> 女人瘋狂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瞬的錯愕。
“你為什么會嫁給陳寧軒,真的是因為所謂的兩情相悅終成眷屬嗎?”
楊雁行倉皇的瞳孔忽然放大,像是忽然被抓住了尾巴的貓。
她悠悠的聲音繼續(xù)著:“還是因為他姓陳?”
“你,你胡說什么!”
盛筱淑沒理會她,自顧自說著:“但是你們成親過后你才發(fā)現(xiàn),陳寧軒只是陳家一個小旁支,沒有地位也沒有財勢。人前恩愛的你們背后有過多少爭吵?陳寧軒一次又一次地包容你,討好你,你是怎么對他的?”
“不,不是的。”
女人神經(jīng)質(zhì)地搖著頭,狠狠咬著下唇,一步一步往后挪。
“然后你們有了孩子,是個男孩,健康可愛,白白胖胖……但是他死了,為什么?”
盛筱淑緊緊盯著楊雁行的眼睛,不讓她有逃避的機會,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難道不是你想擺脫陳寧軒,親手害死了他嗎?”
這話一出,池舟和高豫皆是悚然一驚。
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仿佛見了鬼似的楊雁行,虎毒還不食子呢,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難道真的下得去這樣的毒手?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是,是他自己太脆弱,對,對!”
盛筱淑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逃。
“那個孩子太脆弱,陳寧軒呢?他是怎么從一個正常人變得那般瘋瘋癲癲,你給他下藥的時候可有想起過他曾兢兢業(yè)業(yè)養(yǎng)家,給你買胭脂水粉和新衣裳。”
“陳寧軒傻嗎,孩子沒了,自己的身體也沒來由地每況愈下。他竟從未想過懷疑你,你跟他說來我的風水屋就能找到兒子,他便信了?!?p> 楊雁行的眼里的驚恐越發(fā)濃郁,簡直要濃成一團化不開的墨似的,她掙扎著要往后退,卻提不起一絲力氣。
盛筱淑忽地放輕聲音,說出來的話卻誅心見血:“楊雁行,陳寧軒死在福溪里,你可曾去看過他?”
“我,我,我……?。 ?p> 她忽地尖叫起來,心底的防線在這一刻崩得粉碎。
除了撕心裂肺地喊叫,她什么都做不了。
一停下來,陳寧軒那雙溫和敦厚的眼睛就浮現(xiàn)在腦海里。她想說不是的,她不是故意的,誰讓你不是陳家宗室,誰讓你不能給我想要的東西。
盛筱淑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淡淡補了句:“不管你想說什么,他已經(jīng)聽不到了?!?p> 放開了楊雁行的手,臉色慘白如紙的女人卻已經(jīng)沒有力氣往后退了。
她柔和了聲音道:“如果你還有點未泯滅的良心,應該知道攛掇你給陳寧軒下毒的人才是真正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