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翻墻
淺茴最近有點糾結(jié)。
萬朽齋里忽然多了個光頭的老爺爺,據(jù)哥哥說那叫空也的是個和尚,還是大師。
“大師”這個詞她在書里看見過,是有大學(xué)問、很厲害的人才能叫做大師。
一開始她覺得這肯定是個假的大師,因為她能感覺得出來,娘似乎很看不慣那個空也大師。
娘親在她心里是頂厲害的人,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大師。
娘親不喜歡的,肯定不能是大師。
但是有一天,她遇見了一個很罕見的病例,回家的時候都還在想。那個和尚忽然跳出來,稀里糊涂給她說了個法子。
她半信半疑地嘗試過后,發(fā)現(xiàn)似乎真的行得通。
連林先生聽了這個法子都相當(dāng)震驚,將做出成品的任務(wù)排在了她所有作業(yè)的最前面。
等到藥做出來,并且真的治好了病人后,她不信也得信了。
這個老和尚,似乎是真的有點厲害的。
于是她一邊堅定不移地站在娘親那邊,一邊又對那老和尚很是好奇,糾結(jié)得都有些茶飯不思了。
放在往常,有想不通的,她肯定會直接去問娘親。
但是哥哥說娘親最近心情有些不好,不讓她在娘親跟前亂晃悠。
所以糾結(jié)過后,她做了個決定:去找謝叔叔!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給哥哥,哥哥也有些動搖,但是最后還是搖頭說:“不行,謝叔叔身份特別,而且他宅邸周圍有很多看守的人,不會讓我們進(jìn)去的?!?p> “不能悄悄進(jìn)去嗎?”
“娘肯定會罵我們的?!?p> 淺茴心說我可不怕娘親罵,于是一陣軟磨硬泡,終于是把哥哥說服了。
于是兩個小孩開始悄悄咪咪地謀劃著潛入朝廷右相的謝府。
福溪的四季不如何分明,一場比以往時候都要涼得多的風(fēng)過后,便算是入了秋了。
盛筱淑滿腦門黑線地將兩只低眉順眼的小屁孩領(lǐng)回家的時候,正趕上街上有人一聲聲叫著“桂花糕咧,新鮮的桂花糕!”
又想起接人的時候謝維安看著她似笑非笑的神情,于是她的臉色更加陰沉了。
司回淺茴頗有些膽戰(zhàn)心驚地跟在她身后。
淺茴小聲問:“不是說不會被發(fā)現(xiàn)嗎?”
“升降梯矮了點,沒算好高度?!?p> 司回相當(dāng)冷靜地總結(jié)起失敗的原因,“你叫來的那些引開守衛(wèi)的人不怎么靠譜,時間不夠,偽裝沒做全。”
甩著兩條小辮子的淺茴不干了,怒道:“我可是將一個月的點心都分出去才叫豆花他們答應(yīng)幫這個忙的,哥哥你也沒說讓他們拖多久啊。”
司回:“用正常人的腦子想想,應(yīng)該都知道三十息的時間只夠把梯子搭上吧?!?p> “那……”
“你們討論得很開心啊?”
到了萬朽齋,這個點沒人,只有空也坐在大堂的椅子上打盹。
盛筱淑也不顧是不是會吵到他,額角狠狠抽了抽,這兩糟心孩子是以為她聾嗎?
于是兩個人都不敢說話了。
盛筱淑拎了一把椅子一坐,眼皮一掀,氣勢就上來了,“說吧,翻人家謝府的墻想干什么,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謝府跟別處可不一樣,這倆倒霉孩子以為引開表面上的守衛(wèi)就萬事大吉了?暗中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呢。
要不是他們都知道司回淺茴的來歷,看在她跟謝維安好歹還沒完全形同陌路的那點交情,換了旁人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回來都是個未知數(shù)。
更糟心的是失蹤了這么久的謝維安,今天偏偏就在府里。
他用含著笑意的聲音問“怎么,派你家孩子來踩點?”的時候,盛筱淑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jìn)去。
當(dāng)初在靈山寺可是她先劃清的界限。
見她是真生氣了,司回連忙道:“我們錯了,娘?!?p> “錯了要怎么辦?”
淺茴也急著擺明態(tài)度,“吸取教訓(xùn),再也不犯。”
看著她跟著頭一起耷拉下去的兩條羊角辮,盛筱淑在心里嘆了口氣。
她也不是真的生氣,就是后怕。
萬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怎么辦。
本來想借這個機會兇一下他們,讓他們收收心,但是見他們這副模樣,又舍不得。
半晌,她放緩了語氣,心累地問:“那你們說說,為什么要去翻謝府?”
“哥哥說娘親最近不開心,以前謝叔叔在的時候娘就很開心,所以我們才……”
盛筱淑后半句話沒聽進(jìn)去。
她滿腦門都是: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嘖嘖?!?p> 空也那令人相當(dāng)不快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看看看看,連十來歲的孩子都看得清楚的事,你卻這么久都想不明白。嗯……果然是慧根極淺,不適合入我佛門?!?p> 盛筱淑惡言惡語地懟了回去,“你的佛門就是賴在別人家里白吃白喝?”
“盛丫頭,你這話就說得難聽了。想做我弟子的人能從這里排隊排到京城去,我不收你香火錢,也不另外要銀子,怎么你說的好像我占了便宜一樣?”
她閉嘴了。
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倆孩子還眼巴巴地看著她,她只好按捺下想揍和尚的心,叮囑道:“知道你們關(guān)心我,但是不能給別人添麻煩,也要注意安全,這種事下次不準(zhǔn)做了,知道了嗎?”
“知道了?!?p> “好了?!?p> 盛筱淑一人給了一錠碎銀子,“想吃桂花糕嗎?自己去買?!?p> 淺茴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剛才回來的時候她聞著味道就饞的不行。
眼看兩個孩子并肩跑遠(yuǎn)了,盛筱淑嘴角的微笑漸漸消了下去。
她坐了會兒,忽然道:“喂,老和尚?!?p> 空也像是知道她要說什么似的,搖著一把蒲扇坐了過來,樂呵呵地說:“徒兒可是要我給你解惑?”
盛筱淑懶得去糾正他的稱呼了,當(dāng)初一念之差讓空也留了下來,雖然兩人相當(dāng)不對付,但是漸漸她也發(fā)現(xiàn),空也確實無愧于“大師”之名。
能給司回淺茴這樣的天才答疑解惑,也能三言兩語就說得惡語相向的客人落淚懺悔。
他拎個板凳往萬朽齋門口一坐,連旁邊的乞丐臉上的笑容都能多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