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死心
三更的臘月天黑沉沉,裹著風(fēng)雪似刀。
冰冷的相府廂房里,一地的黑毒血和冷透的尸體,格外刺眼。
忽然,原本再也醒不過來的沈阿嬌,忽然身體一顫!
隨后,滿眼驚愕瞪著一切!
“我……怎么又活了?”她感覺五臟六腑仿佛被萬蟲撕咬一樣疼!
可她死后,不是一直沒有痛感嗎?
當(dāng)她借著慘白月光看清周遭陳設(shè)后,她終于明白了!
她死后一年,又重生到死的那一日了!
她本是沈大將軍嫡女,當(dāng)今丞相陳遇安,則是她當(dāng)初一眼便相中的紅衣狀元郎,還是被宋家退婚的贅婿。
可她心生喜歡,便求父親做主,求了這門婚事。
只可惜,即便是被拋棄的陳遇安,也從來看不上她這草包。
而她的驕傲也不允許她求饒,討好,于是就這么僵著。
只是,她的死皮賴臉換來的只是陳遇安的無所謂,以及厭煩透頂。
不僅如此,哪怕兩人成親了,陳遇安也仍舊對白月光宋雪蓮戀戀不忘。
哪怕宋雪蓮?fù)嘶橛谒?,他也對宋雪蓮癡心不改!
所以,陳遇安認(rèn)為是沈阿嬌強行嫁給他,毀了他和宋雪蓮的姻緣。
三年后,陳遇安在沈家的扶持下,做了權(quán)傾朝野的丞相。
不到半年,就狼心狗肺地扳倒了沈?qū)④姼?p> 沈家,滿門流放,途中全部被宋家的人弄死!
而她,早在沈家倒下的前一個月,就連同腹中的孩子,一起被宋雪蓮用一碗毒藥,殺死在這個寒冷的冬天!
死后一年,她不僅目睹了家人們的死,還目睹了很多秘密。
相府、尚書府、沈家,其中的各種秘密,她全知道了!
縱然她現(xiàn)在還是個故意藏拙的草包,她也有足夠的手段力挽狂瀾!
“看來老天爺都在幫我,助我復(fù)仇!陳遇安,宋雪蓮,今生,我要你們?nèi)妓罒o葬身之地!”
沈阿嬌眼神狠了又狠,立刻開始復(fù)仇!
她支撐著快要破碎的身體,走到冰冷的案牘邊,提筆落字,蒼勁有力,頗有將門之風(fēng)。
遒勁有力地寫下兩個字:休夫!
寫完后,她眼里的星光稀碎,那沉重的眸子仿佛拋下了什么,終于輕松了許多。
而后,她匆忙抓了件猩紅的袍子裹在身上,拖著中毒已深的身體往外走去。
她要離開這吃人的相府。
為前世的愚蠢彌補,拯救即將被滅門的沈家!
沈阿嬌往陳遇安的書房而去,此時,陳遇安剛從外頭回來。
剛掌權(quán)相位,他一介寒門子弟,人微言輕,勢單力薄,自然阻力無數(shù)。
幸得兵部尚書宋大人以及不少志同道合者支持,他才微微站穩(wěn)了腳跟。
昏黃的燈光下,他俊美的容顏如同上天杰作,美人如畫。
“安哥哥——”忽然,身后傳來溫柔之聲入耳,刺激得陳遇安猛地合上了手中的竹簡。
他俊眉一擰,狹長鳳眸滿是冰寒,抬頭看去,又是宋雪蓮。
他滿臉冰寒不得已化開,勉強擠出一絲溫度:“你怎么還在這里?”
一連半個月,宋雪蓮每日都在這里,他似乎避不開似的。
宋雪蓮見他態(tài)度依舊冷淡,心里微涼,但想著兩人從前的糾葛,就不免又原諒了他現(xiàn)在的高傲。
宋雪蓮笑著放下手中雞湯:“姐姐還沒好起來,安哥哥又分不開身,我總該幫幫忙。免得姐姐又鬧騰起來,說安哥哥狼心狗肺,不顧她?!?p> 聽到這,那原本化開的寒霜又在眸中凝結(jié)。
陳遇安似預(yù)料到了什么似的,斜睨道:“她又生事端了?”
這語氣不悅,帶著責(zé)備和一點不耐煩。
沈阿嬌病了,但十之八九是裝的。
她總裝病,甚至真的把自己弄生病,只為他去看她一眼。
若只是如此,他尚能忍受她的作。
可最近他不再上當(dāng),因為沈阿嬌有事求他。
自從沈?qū)④姼惶胶?,沈阿嬌一直纏著他直言上書,為沈家功高震主以及其他罪行開脫。
文武百官無不是與將軍府撇清責(zé)任,他陳遇安剛得圣寵,不代表真的有很重的話語權(quán)。
偏生沈阿嬌纏得緊,他這才避而不見。
正想著,忽然門外傳來一聲低沉又帶著煩躁的聲音:“讓開!我要見陳遇安!”
沈阿嬌!
陳遇安眸子猛地一抖,心煩意亂地朝門外看去。
只見屋外紛飛大雪中,慘白的月光將一紅衣斗篷嬌嬌女映襯得膚若凝脂面如霜。
只是,那白里透著慘白。
月余不見,她身形更加枯瘦了。
這得是鬧得多厲害?
陳遇安不由得微微擰眉,眸底帶著一絲心疼。
沈阿嬌站在院子里,披著猩紅的大斗篷。
頭頂著大雪一言不發(fā),微微紅了眼角的模樣,像極了一只小白兔。
又甜又嬌,嬌俏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陳遇安喉結(jié)不由得滾動,感到有些干燥。
可沈阿嬌直視他的神情里,只有無邊冷意和恨意。
那堅決又冷冽的眼神,似乎是來找他算賬的。
他不免微微搖頭,把劍眉一擰,低聲道:“讓她進(jìn)來。”
冬日冷,再這么站著,凍壞了可怎么好?
宋雪蓮眼底都是嫉妒,但陳遇安不曾看她一眼,因此就沒瞧見她的惶恐,以及震驚!
沈阿嬌怎么還沒死?
她明明探了沈阿嬌的鼻息,確定這女人死透了,她才離開的!
這才半個時辰,這女人怎么又活了?
這女人可是連續(xù)喝了一個月的毒藥啊,怎么可能還活著!
但眼下不是糾結(jié)此事的時候,她得趕緊把沈阿嬌打發(fā)走,否則這該死的女人,一定會狀告她下毒之事!
“安哥哥,你可千萬別心軟,沈家這回是在劫難逃。陳家可是你千辛萬苦才重建的,若因這蠢女人失了圣寵,你得不償失?!彼窝┥徴f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膽。
果然,陳遇安眉頭擰得更深,目光雖未曾看向她,卻變得比霜雪還冷:“聒噪?!?p> 就倆字,卻透著對她的這個退婚的前未婚妻的敷衍和厭惡。
宋雪蓮一下紅了眼,知道自己地位不如從前,只得裝出委屈的模樣到門口去。
一到門口,她便上前迎沈阿嬌,苦口婆心道:“阿嬌姐姐,從前你逼我與安哥哥退婚,已經(jīng)讓安哥哥失去一次重新爬起來的機會。這一次,安哥哥是靠著自己的才華才站穩(wěn)腳跟,我們尚書府也會全力扶持安哥哥站得更穩(wěn)。你若真心愛他,就別再拖累他蹚沈家的渾水了。你爹功高震主,滿門抄斬是遲早的事,你死了這條心吧!”
啪!
宋雪蓮話音才落,沈阿嬌已經(jīng)一巴掌呼了過去。
她如雪一般冷傲的神情落在宋雪蓮臉上,好看的櫻桃小嘴只一個字:“吵?!?p> 這做派和陳遇安真是一模一樣!
但比陳遇安更冷!
宋雪蓮震驚不已,卻又不得不忍下來,好,很好!打吧,讓表哥陳遇安知道了才好!沈家死定了!
這一幕的確落在陳遇安眸底,等沈阿嬌再看向陳遇安時,發(fā)現(xiàn)陳遇安狹長鳳眸里,蕩漾著對她的嫌棄。
動不動就打人,是沈阿嬌沒錯。
這女人還是沖動無腦,剛才他竟然以為這女人轉(zhuǎn)性了,呵,真是不該奢望。
他很快將視線收回來,似乎懶得多看她一眼,又似乎是在為宋雪蓮抱不平,但沈阿嬌不在乎。
待沈阿嬌走到他身邊后,將一封書信遞到他手邊,但他看也不看,只冷聲道:“還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