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墨廷玉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也許,很快他就要死掉了。
所以,連面對死亡都不會有一絲畏懼的他,竟然還會在聽到,自己極有可能無法重新站起來時,感到濃烈的悲哀。
事已至此,在南昭君這個大夫面前,墨廷玉能做到毫無保留了。
他看著南昭君,垂首低聲道:“若能在死之前,能夠重新站起來,與如夢說上幾句話,我也算死而無憾了?!?p>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墨廷玉的情緒是十分平靜的。
相比較之下,墨司彥就有些著急。
他用力搖晃著墨廷玉的肩膀,喊道:“二哥,你在胡說什么?你怎么可能會死?你還那么年輕!”
墨廷玉的唇角,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有時,并非年輕就能活得長久。我說的對不對,南姑娘?”
南昭君淡道:“我更習慣別人叫我一聲昭君姑娘?!?p> 她自己也說不上是怎么回事。
大概,前世的蕭寒玨,就喜歡這么喊她吧?那時候他每日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去神宮找她玩兒。
那一聲聲的昭君姑娘,今生是再也沒有聽到過一次了。
她的上輩子,蕭寒玨是個相當有禮數(shù)的男人了。
可是,他分明還是那個他。
她,卻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大抵說的就是這般吧?
南昭君無聲的一記嘆息。
整個屋子里,都彌漫著一股子悲傷的氣息。
慕容作為墨廷玉多年來,唯一陪伴著他的人,不離不棄。此刻,在聽到墨廷玉說,他極有可能很快就要死掉。
并且,這位女神醫(yī)也沒有任何否認的話語時,他的臉上,反而不見一絲悲慟。
全場最崩潰的人就是墨司彥了。
他哭得聲音很大,雖然干打雷不下雨,沒掉一滴眼淚。但南昭君也瞧得出來,他心里確實不好受。
沉默片刻后,南昭君踢了他一腳,說道:“隨我出來?!?p> 話落,她轉(zhuǎn)身便向外去。
墨司彥的哭聲,戛然而止。
他連忙起身跟了出去。
到了院門口,墨司彥還不忘裝模作樣的,抹了把眼角的淚水。
南昭君好笑的看著他,問:“哭得出來嗎?”
“還好吧。我哭不出來,不是因為我與二哥哥的感情不深。而是我覺得,你在這里,我就很安全感,我覺得他不會死。”墨司彥強行解釋道。
“我也說不好?!?p> “???”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也許,就是二皇子命中的劫數(shù)吧?!?p> “……”
聽到這句話,墨司彥這下是真的哭出眼淚了。他想抱一抱南昭君,卻在對上她那雙異常冷漠的眼睛時,忽然就不敢了。
他轉(zhuǎn)為去扒住旁邊的土墻。
“不是吧?我那苦命的二哥哥呦!為何就如此命途多舛?好不容易為他尋得良醫(yī),好不容易才讓他重新豎起希望,眼下卻全都沒了!”
南昭君略顯生硬的安慰他,“那個,節(jié)哀順變?”
“節(jié)個屁的哀!”別看墨司彥哭得稀里嘩啦,他腦子的反應(yīng)卻依舊很快,直接懟道:“我二哥還沒死呢!”
南昭君嘴角微抽,“是啊,他還沒死,并且也不會死,你就已經(jīng)在在這兒提前哭喪上了。”
“我那是傷心過度——什么?”
墨司彥一個激動,直接抓住了南昭君的手,“你說,我二哥他不會死?快說,你沒有騙我!”
南昭君沒有說話,而是輕輕垂下眼眸,看向了他攥緊自己的那只爪子。
雖然她一個字都沒說,但那眼神,足以震懾住一切。
嚇得墨司彥連忙收回手。
他還在做鬼臉解釋,“對不起啊,我,我一時激動?!?p> 南昭君這時才淡淡道:“從一開始,我也沒說過他會很快死掉。那是他自己對自己身體的一個判斷,他病這么久了,久病成醫(yī)了吧。”
“他算哪門子的大夫,最多就是個庸醫(yī)。”墨司彥摸著自己的心口,恨恨的道:“真是嚇死老子了!我還真以為,以為……”
說到這,他的眼眶就又開始泛紅了。
最后,還是不確定的看向南昭君,問了一遍,“我二哥哥他,真的不會很快就留死掉嗎?”
“如果配合治療,不會。”
“你放心,我會叫他配合的!”
說完,墨司彥就激動的跑回了屋子里,對著墨廷玉就是一番言辭訓斥。聽得屋外的南昭君,都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她有點分不清,這兩個人,到底誰是哥哥,誰是弟弟了?
怎么都覺得,更多時候,是墨司彥在管著墨廷玉呢?
……
四公主府。
墨文茵氣急敗壞的回來后,就在房間里面砸東西。
西梁王賞賜她的那些珍貴花瓶,古董字畫,全都被她扔在了地上。她讓人在院子里生了火,要把這些全都燒掉。
“公主,您三思呀!這可都是王上賜給你的!”
無論婢女如何阻攔,墨文茵都聽不進去,一氣之下,將所有的東西都燒成了灰燼。
不僅如此,她兇狠的目光,還看向了檐下的那只鸚鵡。
這是她去年生辰時,夜長風送給她的。
當時他說,這鸚鵡什么時候會學人說話了,他什么時候就會回來,與她成親。可是,這鸚鵡別說講話了,它叫都沒有叫過一聲!
“騙子!”
“你們?nèi)际球_子!”
墨文茵雙眼爆出兇光,沖向檐下,拿起那只裝鸚鵡的鳥籠,就要往火堆里扔。在這危急時刻,這只啞巴鸚鵡,突然口吐人語了。
“別殺我!別殺我!”
墨文茵臉色一變,她將鳥籠舉到面前,質(zhì)問道:“你會說話?”
那鸚鵡再度沉默了。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那籠子放到火焰上。
雖然并未被明火燒烤到,但那鸚鵡還是嚇得嗷嗷大叫,“別殺我,別殺我!”
墨文茵惱道:“你就會這三個字?”
“沒有?!蹦躯W鵡竟然像個人似的,垂下了腦袋,“風哥要回來了?!?p> 風哥?
想到它管自己的長風哥哥叫風哥,墨文茵就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
“你,你還是閉嘴吧!”
但聽見夜長風的名字,卻好似一劑良藥,讓她瞬間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