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出來的?”
南燼放下背簍,抬眼看著玉齋眠,“不知道,走著走著就出來了。你是在關心我嗎?”
玉齋眠眼睛眉毛鼻子都皺在一起了,“關心你?笑話!我堂堂魔族長公主,怎么會關心你一個無名小卒?”
“那是魔淵的妖獸都被你殺光了?你無聊了?”
“哪有那么快?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啊?”
“咱們就在這深山老林李聊天?”
南燼含笑,再次提上背簍,走在前面。
“走吧,去我家?!?p> “別忘了帶上他?!?p> 玉齋眠跟在后面,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畫訣,一絲銀線從袖口飛出,晃晃悠悠地向昏倒的張玉竹流去。
將張玉竹安置好后,南燼和玉齋眠回了她的小竹屋。
“你還挺會享受。”
輕輕推開窗戶,梨花飛入降落在桌子上,有幾片落入茶盞,浮在水面上打了幾個轉。
玉齋眠斜倚在桌子上,一只手靠在桌子上,一只手端著茶盞搖搖晃晃。
“好久不見啊,南燼?!?p> 南燼端端正正地坐在對面,雙手捧著茶盞,垂著眸。
“好久不見?!?p> 南燼端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
“回來多久了?在那里面,過得還好嗎?”
南燼輕淺地笑笑,“快一年了吧,那里面還行吧?!?p> 玉齋眠知道,南燼這人,憋不出什么話來,她的還行,向來沒有什么好的。
“回來了不去你心心念念的宗門看看,跑這里來躲著?”
“日子久了,回不回去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沒有忘記我的使命。”
玉齋眠嗤笑一聲,“你的使命?一個從石頭里蹦出來的人,偏偏有水一樣的溫柔心,你說說你,這又是何必呢?”
南燼沒說話,只是悄悄摩挲著手腕上的珠串,一個個圓潤的珠子在她指尖溜過。
籬笆外,兩個小姑娘正追著蝴蝶,蝴蝶的翅膀撲閃,飛進了南燼的院子里,不知落在了哪朵花上沒了蹤跡。
姑娘們見蝴蝶不見了,有些傷心,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方才的蝴蝶有多漂亮。
她們知道這里的花是夫子精心養(yǎng)著的,也不好進去跑跑跳跳踩壞了花,便扭頭回了家。
“不是我有什么心,而是這些人值得。”
玉齋眠不明白這有什么值得的,非親非故的。
但她尊重南燼,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她不喜歡不代表別人喜歡。
“既然神女胸懷天下,那這天下中可否有我那蠢弟弟?”
“他怎么樣了?”
玉齋眠兩只手肘倚靠在窗戶上,頭抬起向后仰,笑吟吟地看著南燼。
“他?好著呢,跟瘋了似的?!?p> 南燼一時沉默。
半晌,才堪堪擠出幾個字來。
“我不通風月。”
“罷了,算他命苦吧。畢竟你只是個石頭?!?p> 玉齋眠似笑非笑,她并不是有意遷怒,只是心疼她的那個蠢弟弟罷了。
八百年前驚鴻一瞥,他便迷了眼,一心一意只愛這個人,像著了魔一樣,五百年前這人消失,他便變了個人,瘋瘋癲癲的,再不是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郎了。
細細想來,也不怪南燼,南燼的心里裝了整個世界,再也裝不下別的了。
玉齋眠長嘆了口氣,仰頭看窗外云舒云卷。
“也該回去了,你師兄快成親了,你回去了他們也高興高興?!?p> 南燼有些意外,師兄向來以修煉為重,不擅風月,想當年和她一起并稱“扶瀾雙魔”(修煉狂魔的魔)的人如今也要娶妻了。
時間真的會融化人心的堅冰嗎?
“那姑娘是個妙人,卻是個體弱的凡人,我和她處不來。”
“什么日子?”
“日子還早呢,只是你師兄著急,早早的就宣布了成婚的消息,因為那姑娘身子不好還在養(yǎng)著,日子就訂在了后年的六月初八?!?p> ???這未免也太心急了吧,還兩年呢,這不是把人家小姑娘放在風口浪尖上嗎?
南燼張開嘴想說幾句話,玉齋眠卻笑著打斷。
“你師兄玩著金屋藏嬌的把戲呢,誰敢去傷她?出個門形影不離的,誰敢靠近?”
呵呵。
“這姑娘是個凡人,平日里可不少人議論她,說實在的,這姑娘真可憐,被人欺負了也只能等別人救她。”
“人自有命,富貴在天。”
“喲,你什么時候開始信命這種東西了?”
“從來沒信過?!?p> 玉齋眠不想和她說話了,說個話真費勁。
隨意翻了個白眼,玉齋眠喝了杯茶水,隨意地揮揮手,“行了,我還得回去盯著我那可憐弟弟呢,改日再找你?!?p> 南燼放下茶盞,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玉齋眠,“別告訴你弟我回來了。”
玉齋眠沒說話,只是大搖大擺地出了門。
南燼隨手一揮,將開著的門合上,一言不發(fā)。
對于不愛的人來說,愛是一種負擔。
翌日,南燼拿起桌子上放著的書,帶上一提糕點出了門。
走到半路上,遇見了周婆婆和她的孫女。
孫女叫瀾青,面黃肌瘦,衣不蔽體,腳上的鞋子早已破了洞,小小的腳趾蜷縮著,指甲蓋里都是泥。
看見南燼有些膽怯,拉著周婆婆的衣角躲在她背后。
周婆婆穿的還沒她孫女好,佝僂的身子像一把彎弓,看見南燼笑瞇瞇地招呼她,將手里提著的一籃菜遞給南燼。
“夫子,上學堂去???這是老婆子早上摘的菜,新鮮著呢!”
南燼知道周婆婆家情況,兒子生了急病死了,媳婦去山里砍柴掉下山崖死了,丈夫去城里賣棗被馬車撞死,連著一車棗子被撞得七零八碎,卻得不到一文錢的賠償,只留下周婆婆和她小孫女過日子。
這菜她不能接。
南燼手一推將籃子推回去順手握住周婆婆的手,“周婆婆,您拿回去吃吧,我一個人吃不了多少?!?p> 周婆婆見南燼不收,一下子急了,她拉著南燼,半個身子都靠在南燼的手上,帶著哭腔。
“夫子,我曉得你心善,我老婆子也沒別的了,這菜您就收下吧,我這妮子,任性,看著別人想上學堂,吵著也要去,老婆子我沒辦法了呀!”
一旁的小女孩不知道她奶奶在哭什么,只是拉著她的衣角,緊緊盯著南燼。
南燼一時心軟,手上使勁將周婆婆拉起來,“周婆婆,您先起來。”
周婆婆見南燼沒說答應,使勁掙開南燼的手,將孫女一推推到南燼面前,“快給夫子磕頭!”
孫女不知道為什么要磕頭,但奶奶叫她磕,她就得磕。
見小姑娘立馬跪下來,頭“咚”地一聲撞在地上,抬起頭來時,額頭上黏著一塊石子,見她還要磕,南燼將小姑娘提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