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蘇哲懿知道沈如風把事情辦砸了,發(fā)了好一通脾氣。當年母親在時,沈家就因為辦事不力被棄用了;現(xiàn)如今他有給了沈家一次機會,沒想到還是這么不中用。
“喲!怎么了,大晌午的發(fā)這么一通脾氣,誰惹著你了?”林寒霜陰陽怪氣惹得蘇哲懿更加心煩,他如今越看她越是覺得她惹人厭煩,隨即吼了一聲:
“滾吶!”林寒霜自知沒趣,悻悻地走了,出門就撞上了晚娘,她抿嘴一笑,臉上滿是嘲諷之意:
“喲!我還以為妹妹能一直受寵呢,這恃寵而驕才沒幾天,就惹公子厭煩了?”林寒霜原本是不樂意搭理她的,總覺得她是膚淺市井之流,空有一副好皮囊罷了??涩F(xiàn)下她也撞到了自己的槍口上,林寒霜二話沒說抬手就是一耳光,把晚娘打懵了,好半天才緩過來。
“你你你......你敢打我?沒王法了,我,我告訴公子去!”晚娘說話就要往蘇哲懿房間跑,林寒霜冷笑一聲:
“你去啊!現(xiàn)在公子正在氣頭上,你要是再給他添上些麻煩事,后果怕是不用我多說了吧?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最好安分些!”晚娘憋了一肚子氣,可她也不傻,看林寒霜平日里那么討公子喜歡如今都吃了癟,她要是這當口闖進去后果確實難以預(yù)料。沒想到這壞女人還挺會挑時候的,腹誹之余也暗暗佩服她的心計。
晚娘恨恨地瞪了林寒霜一眼,轉(zhuǎn)身走了。林寒霜卻沒心思回房間,百無聊賴地朝假山那個方向走去。
她坐在池邊的石頭上,想起了很多以前發(fā)生的事情。那時候她還是林家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庶女,對眼前這位表哥也不過是兄妹之情。她對他暗生情愫的時候,應(yīng)該是她改名換姓之后跟他假戲真做那段時間吧。明知道他是把自己當作替代品,可她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有人對自己這樣好。演著演著,她就不想撕掉那張緊貼在皮膚之上的那層面具了。
她其實并不愿意變成如今這個樣子,跟著蘇哲懿一起算計這個,算計那個。她何嘗不明白表哥只不過拿她也當作一顆趁手的棋子來用,毫無半分感情,在她的身份昭然若揭之時,她就已經(jīng)沒有被好好對待的資格了。那些認為她心思歹毒的人,如果也像她一樣,經(jīng)歷過絕望和非人的疼痛,不見得比她更善良。她是活生生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人,又怎么和沈黛那樣幸運之極的人相比。
在她還在回憶過往之時,那道熟悉的影子悄然降臨:
“怎么當初不辭而別就走了?這是你想要的重生嗎?我覺得你并不快樂?!绷趾ь^一看,是之前救自己的那個青袍醫(yī)師。他雙眼之中的慈悲與安詳,似乎能拯救世上所有心懷歹念的人一樣。
“是你啊!恩人,我想我選錯了,你說得對,我如今過得并不快樂?!绷趾粲艄褮g的模樣,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別人。
“我不能勸你,也勸不了你,你非得經(jīng)歷過這些,才知道什么樣的人生是你想要的。我當初并未阻攔你去報仇,任何人的因果福禍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想通了,也就知道要去哪了?!鼻嗯勰凶与m未親臨,卻好似什么都知曉一般。
“我殺了你的徒弟,你還愿意收留我?”林寒霜有些詫異,他竟然不是來找自己報仇的。
“她是我徒弟不假,當初她和你一樣,受盡欺凌拜入我門下,我救得了她一時,卻無法救她一世。我在盡力為她償還惡業(yè),可惜她執(zhí)迷不悟,以至于枉送了性命?!鼻嗯勰凶訃@了口氣,眼神中滿是難以掩飾的失望和惋惜。
“我做得惡事不比她少!”林寒霜很坦誠,她有個優(yōu)點,就是從來不對自己做過的壞事遮遮掩掩。青袍醫(yī)師淡然一笑,應(yīng)道:
“沒有天生的惡人,如果你真得有你說得那么壞,因果不饒恕你,如今我看到的你就是一具白骨了??赡悻F(xiàn)在還好端端得站在這兒不是嗎?”林寒霜聽了垂下頭,不再辯駁不休了,良久后發(fā)問:
“你是來接我回丹霞谷的么?恩人?”青袍男子微笑著點點頭:
“你和我之前的徒弟一樣聰明,只是聰明人容易被聰明誤??!會使毒的人才會用藥,藥毒本為一體,全看用的人存什么心。我今天來也是算到你塵緣已了,好好跟著我學(xué)醫(yī)吧,我的衣缽總還要有人繼承?!?p> 林寒霜聽罷,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地朝著青袍男子磕了三個響頭,跟著他去了。就在剛剛她還在感慨自己的身世和經(jīng)歷,如今也如沈黛一般跟著仙風道骨的人去修行了。林寒霜本不是個惡毒之人,因果循環(huán)之下,誰都難以了悟。嗔恨心是足以毀掉一切福報的,六道之中,唯修羅一道最難。他們有著和天人一樣的聰慧,卻沒有天人那樣的好運氣。要是有一日能覺察到自己的嗔恨之心,不再怨懟,不再爭斗不休,而對周圍的一切都懷有慈悲,他們也會擁有和天人一樣的福德因果。
阮蝶一行人離開沈家之后,也不敢在人多熱鬧的場合過多逗留,一路上住宿的地方大多也都是寺廟、道觀之類。沈黛覺得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每每暗自內(nèi)疚之時,阿淇總會陪伴其左右。二人相處之下,又逢情竇年華,雙雙暗生情愫。
“我瞧他倆倒像是一對兒,當初還想著黛黛跟蘇哲懿會不會是一對兒呢,看來姻緣還是上天配就的好。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吶!”周慕瑜后來挺喜歡和阮蝶一起聊別人的事兒,兩人都是那種看熱鬧不嫌事兒多的人,如今有了新話題,自然是有聊不完的天。
“也是,人吶,都喜歡自己身上沒有的。你看黛黛是糖罐子里泡大的,蘇哲懿更是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要說這倆絕對是天造一對,地設(shè)一雙罷?沈黛偏偏對那小子不來電,而且我看哪,蘇哲懿求娶黛黛估計也沒憋啥好屁,要不然能給人姑娘逼婚逼到逃婚呢?倒是阿淇這從小沒爹沒娘的老實人,我看挺招大小姐稀罕的。”阮蝶聊天時候愛嗑瓜子的毛病,倒是一直都改不了。
“說到逃婚,你當初不也是逃婚出來的么?怎么人家黛黛逃婚出來就能遇到心儀之人,你逃婚出來這么大年紀了還是命犯孤辰寡宿???”周慕瑜笑得賤兮兮得,阮蝶聽了可不高興了,干脆不理他了。周慕瑜越說越來勁,還喋喋不休兀自說著;
“人家說當過三次紅娘就嫁不出去咯,當初蘇哲懿和胭脂的一次,如今黛黛和阿淇又是一次,阮蝶,你以后還做不做這保媒拉纖的事兒啦?”阮蝶越聽越不受用,直接將包袱里的大蜘蛛朝周慕瑜扔過去。周慕瑜不是阿淇,又不怕這些,笑嘻嘻地接住抱在懷里,嘴里還說著:
“我又不是媒婆,收什么謝禮?還得是你阮蝶啊,送禮物都這么別出心裁!”程露看兩人斗嘴斗得沒完沒了,走過來打圓場:
“周師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阮姑娘都不跟你吵架了,你怎么還追著要跟人家拌嘴???莫不是你與阮姑娘日久生情,忘了當初怎么對大師姐死纏爛打了?”周慕瑜竟然被程露幾句話臊得臉紅了,阮蝶沒心沒肺的,哪里會關(guān)注這些。倒是程露心細,把周慕瑜不敢說的話當著大庭廣眾用玩笑話講了個明明白白。
“額,沈姑娘,你餓不餓?我這兒還有早上包好的半個糖餅,我給你留著的?!卑坎幌裰苣借つ菢幽苷f會道的,表達感情的時候直來直去,倒是把一旁的阮蝶給逗笑了:
“阿淇,你怎么像個倉鼠一樣,一路上變著法兒地給黛黛塞吃得,你不怕黛黛吃胖了找你算賬啊?”阿淇被阮蝶幾句插科打諢的話又臊得紅了臉,黛黛聽了這話,小女兒家更是怕羞,也跟著垂下了頭。
“我說這天兒都冷成這樣了,你倆熱嗎?”阮蝶明知故問,周慕瑜又開始接話茬了:
“你以為人家跟你一樣,臉皮厚,啥時候都不會臉紅???人家小兩口臉皮可薄著呢!哪里禁得住你這樣說?”
“我說周慕瑜,你最近好像很喜歡跟我抬杠啊!躲都躲不了你是不是?”阮蝶被周慕瑜煩得生氣了,預(yù)備好好跟他較量一番之時,葉序繁開口了:
“都少說兩句不行嗎?你們好像是來游山玩水的?”周慕瑜和阮蝶聽了這話互相白了一眼,都乖乖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