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您說?!倍紊偾渥龀鱿炊牭哪?。
喬氏神色怔怔,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目光落在這夫婦二人身上,在心里長長嘆了口氣。
怎么就弄到這個地步了呢?
把對喬氏的厭惡不滿遮在微垂的眼皮下,老夫人慈愛拉過辛柚的手:“先前外祖母就說過,你和你大表哥都是好孩子,若能親上加親,將來我去見你母親也能放心了。如今出了這種事,外祖母知道你氣惱,但還是想問一句,你可還愿意嫁給你大表哥?”
辛柚聽愣了。
不因別的,她覺得自己的臉皮與少卿府的人比起來,還是太薄了。
老夫人見她不語,卻以為有戲,溫聲勸道:“等你們成親,家里事就交給你管,也別擔心管不好,有不懂的問外祖母就是。至于喬氏,以后她待在雅馨苑不出來,是抄佛經(jīng)還是如何,都隨你?!?p> “老夫人!”喬氏臉色一白,死死盯著辛柚。
而辛柚,險些為老夫人這番話撫掌叫好。
她先前話中之意,就是擔心多年后喬氏翻身。老夫人提出讓寇青青與段云辰成親,并讓寇青青管家,等于打消了這個顧慮。
如果她真的是寇青青,能嫁給心上人,又能制住喬氏,更不必與外祖母產(chǎn)生矛盾,恐怕很難拒絕這個提議。
只可惜,她是辛柚。
辛柚把手從老夫人手中緩緩抽出,搖頭道:“還是報官吧?!?p> “青青!”辛柚的拒絕,讓老夫人意想不到。
辛柚牽了牽唇角:“外祖母,青青雖小,卻也明白,與人結緣是結良緣,不是結孽緣。我與大太太之間如此,真的還能與大表哥成為舉案齊眉的夫妻嗎?”
老夫人動了動唇,被問住了。
一個小姑娘,能嫁給心悅之人,還得了管家權,高興還來不及,哪會顧得其他?便是想到與夫君不和這種可能,年輕好勝的女孩子也總以為只要有時間,早晚能攏住丈夫的心。
可此刻老夫人看著神情冷靜的少女,還有剛剛那冷淡的語氣,便明白放在尋常小姑娘身上的手段不管用了。
不被情打動,不被利誘惑,她的外孫女竟是這樣的。
一時間,老夫人心情更復雜了。
“青青,除了報官呢?”
聽出老夫人話中的妥協(xié),辛柚屈了屈膝:“那外祖母覺得,如何處置指使殺人的大太太,才公允呢?”
老夫人定定看著把皮球踢回來的外孫女良久,終于收回目光看向兒子,嘆道:“喬氏德行有虧,不順父母,不堪為段家婦。文松,你便休書一封,送她回喬家吧?!?p> 這話如一道驚雷,劈在了喬氏頭上。
讓她青燈古佛她尚且不甘,沒想到老夫人還想要她兒子娶了寇青青,更沒想到的是老夫人會讓丈夫休了她!
喬氏愣了一瞬后淚水奪眶而出:“老夫人,兒媳嫁入段家多年來上敬姑舅,下育兒女,兢兢業(yè)業(yè),片刻不敢松懈,哪怕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怎么能讓老爺休了我啊!”
她越說越傷心憤怒,眼睛直直盯著段少卿:“老爺,你若如此做,可想過辰兒?有一個被休棄的母親,他該如何自處??!”
段少卿也沒休妻的心理準備,面露難色看向老夫人:“母親——”
“玉珠,帶大姑娘去換身衣裳。”老夫人吩咐完,起身向里間走去,“老大,你隨我來。”
叫玉珠的婢女扶著渾身濕透的段云婉去更衣,段云靈悄悄看一眼形容狼狽的嫡母,再看一眼跟著祖母進了里間的父親,手心里全是汗。
比之堂屋的擁擠,里間就只有母子二人,聲音放低些不必擔心被人聽了去。段少卿說話隨意了許多:“母親,把喬氏拘在院子里是對咱們少卿府影響最小的?!?p> 老夫人按了按太陽穴:“我也知道這樣最好,可青青不同意。”
“她一個小姑娘——”段少卿心里還是存著一分僥幸。
老夫人冷笑:“小姑娘才天不怕地不怕,青青若執(zhí)意報官,你能怎么辦?難不成像喬氏那個毒婦一樣殺人滅口?”
“兒子怎么會呢?!倍紊偾淠樕兞俗?。
他想到的不只是外甥女報官后會引起的風言風語,還有那一襲朱衣,那位年輕的錦麟衛(wèi)鎮(zhèn)撫使。
正是熱的時候,哪怕老夫人屋里擺著冰盆,汗珠還是從額頭滾了下來。
段少卿抬袖擦了擦汗水,依然下不了休妻的決心:“要是休了喬氏,對幾個孩子影響不小,特別是辰兒,他是要走科舉入仕的人,若受不住母親被休的打擊可如何是好?”
到這時,老夫人反而冷靜多了:“老大啊,你還沒看出來嗎,要么休了喬氏,要么喬氏以死賠罪,不然青青不會罷休的?!?p> “這丫頭——”段少卿咬牙擠出這三個字,有那么一瞬間殺機從心頭掠過。
可他很清楚不能這么做。
看那丫頭光腳不怕穿鞋的樣子,今日不給個說法,就能立刻去報官,根本不給他慢慢謀劃的時間,除非他徹底撕破臉,當著母親和兩個女兒的面下殺手。
他還沒瘋狂到這種地步,更別提如今京城上下都在傳著少卿府的流言,還引來了賀清宵的注意。
“本來,喬氏‘病死’比被休鬧出的動靜小,可正如你說,辰兒還要科考,一旦喬氏沒了,辰兒就要回家守孝,那就耽誤了。”
段少卿心頭一震,慢慢點了頭:“母親說得是。只是喬氏被休,免不了會傳些風言風語?!?p> 老夫人嘆口氣:“兩害相權取其輕吧,世人若是揣測喬氏對青青不慈,不正說明我們家風正,寧愿承受非議也不包庇這等毒婦?!?p> 說到這,老夫人深深看了兒子一眼。
真以為她成了聾子,聽不見外頭的風言風語了?不過是不想這個節(jié)骨眼上鬧出動靜罷了。
只是她沒料到兩點,一是喬氏指使惡奴謀殺大孫女,二是外孫女態(tài)度如此強硬。
這一刻,老夫人從心底生出了幾分疲憊:或許她真的老了。
“那就依母親所言?!倍紊偾浣K于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