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是個妙人
季云淵冷哼一聲,嘴硬著,“不看。”
“那你這是……”禾慕晟茫然望著他起身的架勢,有些無措。
季云淵尷尬握了握拳,終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探入衣袖,摸索著拿出去疤藥,不由分說的塞進禾慕晟手中,又在她身側坐下道,“幫我上藥?!?p> “你自己不會上???”今日6積分已經(jīng)到賬,禾慕晟直接拒絕了。
“我手不干凈?!彼麛傞_掌心。
禾慕晟瞧著他大掌中已經(jīng)結痂的血跡,低低數(shù)落道,“怎么搞得?不是這兒受傷就是那兒流血?”
“出征在外,流點血不正常嗎?”季云淵語氣淡淡。
禾慕晟終于接過去疤藥,“王玄信上說,這三日若石虎按兵不動,你就不必出門了,屆時會有人登門,你只需一口咬定自己乃晉人,不要有分毫妥協(xié),待他來善后,與你商議細節(jié)?!?p> 她一邊交代著,一邊輕柔的為他涂上藥膏,結束還不忘吹吹。
季云淵只覺馨香撲鼻,睫羽被撩撥,他下意識的閉了閉眼,眉心也緩緩松開。
“你找他是為了我的事?”他聲音柔了幾分。
“不然呢?”禾慕晟反問一句,做完這些,她又坐了回去,百無聊賴的把玩著衣裙。
“如今我一身是非,即便王玄年輕氣盛,其父王衍也算是清談之首,他怎會允許瑯琊王氏攪這一趟渾水?”季云淵見她如此信任王玄,不免有些擔憂。
禾慕晟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盯著虛無處,一字一句道,“王衍默許,無非看中了有利可圖。”
“此話怎樣?”
見季云淵一臉迷茫的模樣,禾慕晟輕笑著問道,“倘若各大世族都說服不了季將軍隨石虎北上,王玄一來,你就松口了,這說明了什么?”
季云淵恍然大悟,“他人勸不動我,瑯琊王氏卻能勸動,這是在助其鞏固世族之首的地位啊,難怪王玄給你送信,讓我不要輕易妥協(xié)。”
禾慕晟見一貫耿直的他終于開竅了些,滿意一笑,“就按照他說得來做,讓這滿瀘城的虛偽世族們,好好祭拜一下季老將軍,之后回到建鄴,看誰還敢再在背后詬病你!”
季云淵原本嚴肅的面容忽然僵住,他默默轉過頭,見身邊的小女娘正咬牙切齒,似乎很是解氣,他心中似有暖流涌過,沿著周身脈絡散開在四肢百骸。
禾慕晟沒在意季云淵的注視,只是在馬車停頓后一溜煙的跑進內院。
東凝,西淺,北芷此刻正翹首以盼,見禾慕晟終于回來,幾人匆忙上前,拉著她又是一通檢查。
“阿煙,聽說慕容恪要向將軍索要你,你放心,將軍雖平日里不茍言笑,但他絕非忘恩負義之人,他一定會救你的!”東凝哽咽著,雙目充盈。
“如今好不容易洗脫了污名,阿煙清白好不容易才得以恢復,如何能再被胡人染指?”西淺憤憤握著拳。
禾慕晟知道今天發(fā)生的所有事都已經(jīng)在瀘城傳開,但她最想知道的,還是南月的動作。
“怎么樣,有何發(fā)現(xiàn)?”禾慕晟伸手拍了拍二人算是安慰,接著對北芷眨眨眼,算是詢問。
“的確有幾個小廝鬼鬼祟祟的出沒在府門口,但季家軍守衛(wèi)森嚴,他們沒尋到機會進來,我們也不好放水,怕太明顯了讓他們生疑?!?p> “我只給了七日的時限,今兒是第二日,南月現(xiàn)在被瀘城王禁足,一定會狗急跳墻?!焙棠疥上胫袢赵诔菢巧夏显掠麑⑺龤⒅罂斓哪抗?,不禁嗤笑出聲。
“阿煙,要不要告訴將軍,讓他撤掉些守衛(wèi)?”東凝這時也止住淚水,柔聲問道。
禾慕晟急忙擺手,“這種事就別讓他分心了,不過從今晚開始,府上會變得熱鬧,不用我們出手,南月的人,也能混得進來。”
書中說,季云淵對女人最是心軟,告訴他,那不就是明擺著給南月留活路?
三人重重點頭,西淺更是跺了跺腳,“這個南月,作惡多端,不僅差點害死阿煙,還毀了季將軍的容貌,不給她點顏色瞧瞧,簡直難解我心頭之恨!”
“明天繼續(xù)煎藥,藥渣子記得埋到同一個地方,記住,一定要故意做得隱秘,最好是在晚上。”禾慕晟狡黠一笑。
當天晚上,季云淵的靈堂就多了幾個祭拜者。
而后院中,也多了些世族送來幫忙的婢女。
過了子時,后院門外的槐樹下,有人鬼鬼祟祟的挖著什么,東凝,西淺,北芷與禾慕晟坐在二樓的閣樓上,一邊品嘗著香濃的可可,一邊將一切盡收眼底。
第二日后,拜祭季瞻的世族逐漸增多,因慕容恪只給了季云淵三日的考慮時間,這些世族早已收拾好行囊,只等瀘城危機一解,就火速渡江。
然,所有人均無功而返。
直到夜幕再度降臨,王玄如約而至。
靈堂再度恢復冷清,禾慕晟立在季云淵身側,見王玄慢條斯理的燃著香,恭敬對著棺槨彎腰一揖。
夜風襲來,將王玄的衣擺吹起,他的側顏完美繼承了王衍的謫仙之姿,如玉的面容帶著極致的寧靜。
做完這些,他挺直背脊,目光淺淺的掃視了一眼禾慕晟,又定格在季云淵臉上。
只見王玄溫潤一笑,柔聲道,“季將軍,你與我同歲,明年就可行弱冠之禮了,此番前去趙國,會與未婚妻成婚嗎?”
季云淵冷峻的面容閃過慌亂,他下意識望了望他身側的小女娘,又低低回應道,“我父才過世,當守孝三年?!?p> “這便好了,若匆匆成婚,我彼時在建鄴,錯過季將軍的大婚,屬實遺憾。”王玄的聲音清潤動聽,他見禾慕晟神色平靜,這才進入正題。
“季將軍,恕玄多言,想要綁住一個男人,無非給他一個女人,再讓這女人生個孩子,如此一來,便多了兩個軟肋,就算這個男人飛得再遠,也得乖乖回巢?!彼忌逸p揚,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言語有多直白。
禾慕晟心中感慨,王玄這算是善意的提醒了,季云淵就算再耿直,也能理解他的言外之意,季瞻當初就是這么被石虎綁住的,就像季瞻生前所言,他若不攻打晉人,如何換季云淵自由?
季云淵似乎早有察覺,他點頭,拱手一揖,“多謝提醒,此番回趙,我會和董兒言明,了了父親的遺愿后,她若愿意跟我回到建鄴,我便許她一世安穩(wěn),她若執(zhí)意留在趙國,這婚約,也可以作罷了?!?p> 王玄閑適一笑,“季將軍明白就好,這樣,玄便安心了?!?p> 禾慕晟見王玄如此,她也索性直言不諱道,“回到建鄴,還望郎君多費心,別讓旁人詬病將軍,毀了他的名聲?!?p> 王玄聽罷,又是開懷一笑,“季將軍的門客是個妙人,你若辜負了她,我瑯琊王氏可要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