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昨晚會回中央公館時沒吃晚飯,然后直接在紅館喝了點酒,到了老宅也沒有吃什么東西,
第二天早上程西瑜是被疼醒的。他坐在床邊緩了好大一會,
程西瑜的胃部已經疼得沒有什么知覺了。
他的臉色隱隱有些發(fā)白,胃部一陣陣的痙攣,他本人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給王也發(fā)了個信息,準備去公司。
程家老宅的裝修風格偏歐式,從二樓走廊看下去,可以看到靠近落地窗處的餐桌已經擺好了豐盛的早飯。
餐桌上程父穿著整齊的中山裝。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程西瑜沒什么表情的收回目光,邁步走了下去。
程父一轉頭正好看到了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又被故作嚴肅的掩蓋。
程斌:“咳咳,什么時候回來的?”
“昨晚。”他說。
程西瑜拉開座椅在他對面坐下,王媽剛好把熬好的雞絲粥端上來,盛了兩碗。
雞絲粥熬的濃稠可口,是按照程家父子的口味做的。
餐桌上只有兩人,程西瑜不經意的看了下周圍,
王媽意會意上前說道:“老夫人夜里起來吃了一次“藥”,現下應該還在睡著,首長和先生先吃,等老夫人醒來我再做……”
安眠藥。
程母經常性失眠。
他幾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頭,半晌,聽不出語氣的“嗯”了一聲。
程斌:“知道了?!?p> 程家管的嚴,餐桌禮儀極好。食不言寢不語,足以容得下8個人的長餐桌,只有湯勺碰撞碗底發(fā)出的細微響聲。
兩人面對面坐著吃著飯,習慣和血緣這個東西就是很奇妙,兩人坐姿同樣的背脊挺拔,周身帶著上位者的氣勢。
就連用紙巾擦拭嘴角的動作都如出一轍,程斌見他放下筷子,也跟著放下。
…………
久久無言,氣氛有些凝滯,程西瑜表情不冷不談,完全沒有要主動開口的意思。
程斌:“………………”從小就是冰塊,長大了也一樣。
“聽說你最近在忙城北那塊地皮的事?”
“我聽小王說了………咳…要有困難跟家里說?!?p> 他對程西瑜放養(yǎng)慣了,尋常父子之間表達關心的話反而很難再說出口。
程西瑜清楚程西有話要跟他說,但沒想到會是這個,
心里嗤笑一聲,冷笑說道:“王也還真是什么都跟您說。”
程斌:“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我不能知道么?!”
程父臉上難看的厲害。
“哪能,您想知道什么都行?!保?p> “行!那你跟我說說,莫家怎么得罪你了?莫家人都找上我了,讓我跟你說道說道?!?p> 莫家和他們幾家不一樣,雖然不如幾家底蘊深厚有威望。
但莫家是從政的,這個身份本身就是敏感的,沒有點心機城府早就被拉下馬了。尤其是在南市這個世家云集的大城市,莫父如果沒有兩把刷子怎么能安安穩(wěn)穩(wěn)到如今。
莫父在南市長袖善舞,身為市長公子的莫謙也不遑多讓。
程父在軍隊的時間長,最是看不上這等陰沉弄權之輩,但也沒打算得罪,他不知道那個莫謙怎么得罪自己兒子了,在莫父帶著禮物找上來的時候,也只是說他早就不是家主了,程家現在是程西瑜做主,他幫著問問。
程西瑜:“這事兒您不用管,我自有分寸。”
他瞇了瞇眼睛,唇邊浮起一絲冷笑。
程父故作生氣從鼻腔重重“哼!”了一聲。
他到是不擔心會得罪莫家,程斌知道自己兒子是什么性子,沒有把握的事他不會去做。
他在意的是——
“聽說你在外面養(yǎng)了個人?”
“你也26了,真談了對象就帶回家看看,聽二照說那姑娘不錯?”
聽到程父的話,他眸色微深,莫名輕笑一聲說道:“爸,如果看了你不喜歡,是不是再把我送進軍隊一次?”
程父:“…………”。
強勢了半輩子的程老首長被這不輕不重的質問問的愣了片刻。
程父程母是典型意義上的家族聯(lián)姻,最開始兩人也能相敬如賓,后來,程母發(fā)現了那件事,兩人之間便是無盡的爭吵,
直到幾年前………
那件事發(fā)生后,程父雷霆大怒,幾乎不怎么回家了,程母精神也出現了一些問題。
兩人為數不多站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時候竟然還是讓他和白伊伊分手。
呵,就真的讓人覺得也挺好笑。
“…你自己決定,爸這邊不插手。”,程父心中燃起的火氣被他幾句冷言冷語澆滅,嘆了一口氣說道。
程西瑜:“……………”
程父很少會有這么無力妥協(xié)的一面。這一刻,他突然覺得程父是真的老了。
“到時候再說吧”,他說。
程父沉默了一會兒問到:“……小瑜,說實話,你是不是一直都挺怪爸的?怪爸把你倆分開了——你現在還在惦記白………”
“爸”,程西瑜打斷道:“我先去公司了?!?p> 沒了之前的淡漠,他的臉色突然就冷了下去。
程父:“…………”唉。
程父沉默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久久沒能說出話來。
半晌后,那一直挺直的背脊幾不可察的往下彎了一下。
他這一生烈火烹油,作為兒子沒有辜負父母的希望。作為軍人,沒有辜負國家和人民。
可就是他這樣被人敬仰的人卻從未能處理好自己的家事。
他有兩個兒子。
一個死在了夏花開的最絢爛的那一年,他再難彌補。
一個他想彌補,卻發(fā)現程西瑜早已不需要了,少年的成長歷程中那些忽視和冷淡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該是這樣的,他該是這樣的……”,程斌落寞的喃喃自語道。
其實程斌對家世門第的看法也不是那么看重。當年硬是把程西瑜弄到軍隊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怕他耽于情愛,不思進取。
他知道程西瑜有自己的想法,不會做出什么糊涂事。他這個兒子從小城府就深,遠比當年的他還優(yōu)秀。
可是程西瑜也有一個很大的缺點——他執(zhí)念太深。
這是一把雙刃劍,可以讓他成長的更快,也可以毀了他。
程家子嗣單薄,只有程西瑜這一個了。他一步也走錯不得。
程家不能就此斷在他手里。
白家當時家道中落,靠著吸程家的血才緩過來。程家家大業(yè)大,這一次沒什么,但如果程西瑜真和白家那個小姑娘在一起了,往后再出現這樣的情況,程西瑜會不會不計后果的再去幫?
白家那小姑娘他沒接觸過,不滿意但也不討厭,雖說有些虛榮,但也不是大不了的毛病??砂准沂怯袀€兒子的,她那個哥哥可不是什么淡薄的主,野心大著呢。
后來,兩人分手,程西瑜消沉了一陣子,緩過來之后性子更加冷沉,對著他也沉默了許多。
程斌強勢了半輩子,讓他去跟自己兒子開口道歉,那比殺了他還難受,他拉不下這個臉。如今,時過境遷,有一些話更是再難開口,他已經不知道該怎么和程西瑜去相處了。
程西瑜表面看著涼薄淡漠,仿佛什么都進不了他的眼,上不了他的心,
其實程父知道,他執(zhí)拗的很,看上什么那就是什么,咬死了也不會改,他不會低頭認輸,也不會對他說什么軟話,只會默默豐富自己的羽翼,讓自己變的足夠強大。
這是他程家的孩子,是他程斌的兒子。
王媽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收拾碗碟,等收拾完之后,看到老首長還是維持著那個姿勢,神色郁郁難平,她嘆了口氣,小聲勸和道:“先生有自己的主意,許是覺得還不到時候,等到了時候自然就領回家給您和老夫人相看相看了,您也不用著急?!?p> “哼!他有什么主意,唉,罷了,我也管不了他了。”,鐵馬崢嶸了半輩子的老首長難得疲憊的靠在座椅上:“小瑜性子犟,和他弟……和葉兒不一樣。”
“………………”王媽面上帶著詫異的抬眼看他,沒敢繼續(xù)接話。
“程葉”和他的那個媽媽“葉芝”向來是程家的禁忌。
大多是不知道,知道的也不敢提起。
而程斌也不過是因為剛剛和程西瑜聊到了不好的話題,一時有些動容,想到了那個孩子。
想起過往的那些事,短短這幾分鐘,程斌好像老了好幾歲,神態(tài)中滿是疲態(tài)。
他怔怔的看著前方,半晌,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對王媽說道:“今早的事別告訴老夫人?!保nD了一下,又說到:“最好也別說我回來的事。”
軍隊里還有些事等著他去處理,說著,便整了整衣服,向門外走去,
王媽立刻的說:“您放心?!?p> 門外一直守著的警衛(wèi)員看到程老首長走出來,立刻恭敬的彎了下腰,跟在老首長身后向外門走去。
…………
江姝在連續(xù)3天都在百麗加班之后,白書璽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百麗公司對員工的福利是很好的,茶水間奶茶,果茶,咖啡應有盡有。
江姝已經連續(xù)四個小時坐在檢測儀器前工作,眼部隱隱有些發(fā)暈,酸澀的厲害,她起身去茶水間準備沏杯咖啡。
咖啡不是速溶的,而是需要自己用咖啡壺煮出來,等待的空隙,她有點恍惚的看著不斷翻騰的咖色液體,
一道溫和清雅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師妹,這咖啡再煮可就沒了,想什么這么出神?”,白書璽不知什么時候過來了,站在她身旁笑著揶揄道。
他拿起桌面上的兩個紙杯,每個倒了小半杯,其中一杯遞給了江姝。
江姝愣了一下才接過,緩慢喝了一口才輕聲道:“謝謝師兄?!?p> 白書璽輕笑一聲,拿起紙杯遞到口中,紙杯擋住了他一小半臉,看不清什么表情,
……………
過了一會兒,他面上有些猶豫,似乎不知還問還是不該問,糾結再三,還是開口道:“……師妹是還在想那天鑒定的事兒?還是擔心老師?
“怎么最近幾天看你悶悶不樂的?!?p> “有什么事兒可以和師兄說,別讓自己受了委屈,要是老師知道了,還不得怪我沒照顧好他的得意門生?”,他語氣輕松,態(tài)度溫和,讓人不經意間就想和他訴說自己的不如意。
而江姝只是有些平淡的笑了笑:“我沒什么事,只是覺得自己還有很多地方不足,還想多鍛煉一下?!?p> 反正回去……也是一個人。
她是真的很厭惡孤獨,那種空蕩蕩的感覺仿佛要悄無聲息的把人整個吞噬。
見她不想說,白書璽也不在問,照常擺著他那副無懈可擊的溫和笑容:“那也要注意休息,今天早點回家,我一會兒再過來看一次,看你有沒有聽話?!?p> 他這話說的語調溫和,讓人聽起來覺得稀疏平常。,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對。
可江姝卻在他剛說完的下一刻就輕微的皺了下精致的眉頭,小紅痣在燈光照耀下活色生香。
這種曖昧不明的語言,她有些反感??赡軒熜直緛砭褪沁@樣溫和縱容的性格,可她還是有些不適,說不上來是為什么。
她又想起了程西瑜,她想:若是他看到我一直工作不去休息會怎么樣?
他該冷著臉,語氣不冷不淡半威脅半嚇唬的把她綁回家了。
這是對小情人的態(tài)度,沒必要哄著。
她覺得這也沒什么不好。
她從來不會去奢望一些不該屬于她的東西或……人。
回到辦公室內,時間已經來到下午4點鐘,離下班時間還有1小時。
她的工作早在上午就做完了,下午一直在研究老師交給她的課題。
這樣忙碌的狀態(tài)會讓人覺得充實,不會去想一些讓自己想不明白,做不出決斷的事。
可最終,該做的該想的,始終都在哪里放著??梢宰屪约憾虝旱耐洠⒉粫?。
5點鐘一到,江蘇姝便收拾好了東西,今天她沒有留下。
………
空曠的醫(yī)院走廊內,江姝坐在病房盡頭的一個小長椅上,夕陽余暉最后一點光亮從窗口照進來,把長椅和人的身影拉的長長的……
江姝的面容在背光處看不真切。
顧婷從江姝媽媽病房內走出便看到這幅場景。
………
她家是醫(yī)學世家,但也不強制家中小輩都要學醫(yī)。
學醫(yī)很難,當醫(yī)生很累,但顧婷是自愿的。
因為她時常想,如果當初那個在醫(yī)院的小女孩是她,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
程顧兩家是世家,不會有上一輩的阻礙,她和程西瑜會是人人艷羨的青梅竹馬,金童玉女。
昭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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